試煉場的霧氣突然凝結成冰珠,砸在陸醉川後頸。
他剛將神秘謀士的魂魄封入城隍印,便听見那道沙啞的冷笑穿透霧幕。
抬頭時,霧牆已被撕開一道裂痕,露出個穿玄色大氅的身影——那人面容隱在陰影里,唯余一雙幽藍瞳孔,像兩簇凍在冰里的鬼火。
"成長速度令人驚訝。"玄衣人抬手,指尖凝出半寸青芒,"可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話音未落,青芒已化作劍氣破空而來。
陸醉川瞳孔驟縮,他能感覺到這道劍氣里裹著碾碎魂魄的陰毒——這不是普通修士的攻擊,更像是某種古老邪術的余韻。
他本能地側身翻滾,腰間酒葫蘆撞在石台上發出悶響,劍氣擦著左胸劃過,布料崩裂,血珠濺在石紋里,像滴在宣紙上的墨。
"阿川!"
場外傳來小九的驚呼。
這盲女雖看不見,卻早將靈力鋪成網,此刻正攥著判官筆的手微微發顫。
她身邊的沈墨寒已咬破指尖,在地面畫出九道朱紅弧線——千年桃木劍懸在陣眼,劍身嗡鳴如泣,"是干擾突破的陰魂鎖!他想切斷醉川與城隍印的聯系!"
玄衣人似乎根本沒將兩個天官境初期的修士放在眼里,抬手便是一掌拍向試煉場結界。
沈墨寒的防御陣紋瞬間碎裂,桃木劍"當啷"墜地。
小九咬著唇沖上前,盲杖在地面點出三點,判官筆蘸著自己的血畫出"誅"字符文——這是無眼判官專克陰邪的殺招,血光閃過,玄衣人肩頭滲出黑血。
"小丫頭倒有點本事。"玄衣人甩了甩染血的袖子,聲音里終于有了絲波動,"但也僅此而已。"
他屈指一彈,小九的符文突然自燃成灰。
盲女被反震力掀翻在地,額角撞在青石上,血珠順著蒼白的臉往下淌。
沈墨寒撲過去抱住她,桃木劍重新握在掌心時,指節已泛白"醉川還在突破關鍵期,我們撐不住半柱香。"
試煉場內,陸醉川的情況更糟。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城隍之力正被某種力量抽離——那道劍氣不僅傷了肉身,更在經脈里種下根細如發絲的黑針,每動一次靈力,黑針便往心髒里鑽一分。
石台上的封印還剩最後一道紋路未破,他額角的汗滴在符文上,蒸騰起白色霧氣。
"真正的城隍之力來源于信念與犧牲。"老城隍的聲音突然在記憶里響起。
那年他還是個在醉仙樓偷酒喝的小跑堂,老城隍坐在櫃台後擦酒壺,渾濁的眼楮里映著灶火,"你當這印璽是殺人的法器?”
“錯了。”
“它是秤,稱的是人心的重量。"
陸醉川閉了眼。
他想起被軍閥屠村時,自己躲在柴堆里,聞著焦肉味听老婦人最後一聲咳嗽;想起小九被人販子打斷腿時,縮在巷角攥著半塊冷饃的顫抖;想起沈墨寒跪在家族祠堂,將前清秘典投入火盆時,睫毛上凝的霜。
這些畫面像酒曲般在他心口發酵,疼,但暖。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沫濺在城隍印上。
金紅光芒炸開來,將石台上的封印紋路照得透亮。
那些黑針突然開始扭曲,像是被什麼力量灼燒,陸醉川悶哼一聲,卻笑得更狠——他終于看清了,這哪是敵人的手段?
分明是突破時,城隍傳承在考驗他是否配得上更強大的力量!
"給老子開!"
他將全部靈力注入城隍印。
轟鳴聲響徹整個試煉場,石台上的封印如蛛網般碎裂,磅礡的力量從地底涌來,順著他的腳掌灌進經脈。
陸醉川睜開眼,瞳孔里的金紅更盛,連眼白都泛起淡淡金光——他能听見十里外的更夫敲梆子,能看見沈墨寒發間那枚歪了的珍珠簪子上的細紋,甚至能觸摸到空中飄著的每一粒塵埃。
玄衣人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本以為這個剛摸到天官境門檻的小子,最多能接下三招,可此刻對方身上的氣勢,竟讓他這個接近閻羅境巔峰的高手都有些發怵。
"現在輪到我了。"陸醉川握著城隍印,一步一步走向玄衣人。
他每走一步,地面便裂開蛛網狀的紋路;每喘一口氣,霧氣便被吹開一片。
酒葫蘆突然" "地裂開條縫,溢出的桂花酒香混著血腥味,在空氣里釀成某種令人戰栗的氣息。
玄衣人揮出三劍。
第一劍被城隍印的金光絞碎,第二劍被陸醉川徒手接住,劍身寸寸斷裂,第三劍還未出鞘,便被他一腳踹中胸口,整個人撞在試煉場結界上,咳出半口黑血。
"你到底是誰?"陸醉川踩著他的手腕,城隍印懸在他頭頂,"誰派你來的?"
玄衣人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癲狂"問這麼多做什麼?反正你活不過今晚。"他從懷里摸出枚黑色符牌,符牌表面刻著扭曲的人臉,每張臉都在無聲尖叫。
隨著他念出幾句晦澀的咒語,符牌突然爆發出刺目黑光,直取陸醉川心口。
陸醉川想躲,卻發現身體突然變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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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光里裹著某種詛咒,竟讓他的靈力運轉遲滯了一瞬。"噗"的一聲,黑光穿透他的胸口,在後背穿出個焦黑的窟窿。
他踉蹌著後退,鮮血滴在城隍印上,金紅光芒驟暗。
玄衣人趁機撕開結界,身影消失前,留下最後一句話"這黑光里,有你最在乎的人的命。"
陸醉川捂著傷口單膝跪地。
他能感覺到那道黑光還在體內游走,像條冰冷的蛇,所過之處,經脈里的城隍之力正在消散。
石台上的封印碎片突然發出微光,老城隍的聲音再次響起"傻小子,突破哪有不流血的?你看那酒,不浸過五谷的苦,哪來的香?"
他扯下衣襟包住傷口,抬頭時,霧氣已經散了。
沈墨寒和小九正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小九的盲杖敲在他腳邊,摸到他染血的手時,眼淚大滴大滴砸在他手背上。
沈墨寒的桃木劍還在發抖,卻先去檢查他的傷口"傷了心脈?怎麼這麼重"
"沒事。"陸醉川扯出個笑,酒葫蘆突然自動浮起,倒出半杯桂花酒喂進他嘴里。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燒下去,疼,但舒服。
他能感覺到靈力在緩慢恢復,可不知為何,後頸突然泛起寒意——剛才那道黑光,似乎不只是傷了他的身體。
"我們先回醉仙樓。"沈墨寒扶他起來,聲音里帶著少見的慌亂,"我去取百年人參"
陸醉川沒說話。
他看著自己的手,發現原本因為長期端酒壇而磨出的繭子,此刻竟有些發白——像極了上個月在義莊見到的,那具老死的乞丐的手。
試煉場的風卷著殘霧吹過,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指縫間滲出的血里,竟混著幾絲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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