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毅安連夜被于金生派人從被窩里叫了起來。
李秀珍被送回了青年點,甦毅安進屋看了看又出去了。
“于叔,這個傷我看不了。” 甦毅安找到于金生。
“怎麼看不了?”
“傷的地方我不好下手。”
于金生這才想起來李秀珍傷的是腿和屁股,“你是大夫,應該不會有忌諱吧。”
“如果我給她看完傷,改天她傷好了到處傳揚我看了她的身子,然後舉報我耍流氓,于叔,我還不如現在找根繩子吊死在門框算了。”
于金生︰“……不是,小甦,我就是問一問,你別急啊。”
別看甦毅安平時說話辦事不急不忙的,吊死在門框上這種事,他真干得出來。
甦毅安14歲獨自逃進大山,在山里生活數年之久……一切都表明,這是個狠人!
于金生連連安撫︰“那算了,不用你幫李秀珍看了,你回去吧,我去找咱們大隊的女衛生員。”
熊皮溝大隊原來有一個女衛生員,但她僅僅會處理些外傷,開藥什麼的要看手頭現有的藥都是啥。
然後根據病人的描述,挑選出她認為能治病的藥。
這年頭就是,只要吃不死人,就往死里吃。
甦毅安會自己配草藥,還會熬藥,所以他到衛生所後,小衛生員就不再幫人看病了,只打打下手,打個針,清掃衛生什麼的。
今天她又被于金生叫來了,一臉懵逼,“大隊長,找我來什麼事呀?”
“李知青受傷了,你幫她看看。”于金生道。
女衛生員一頭霧水,“不是有小甦大夫嗎?”
“他是男的!”
“哦……也對……”
女衛生員幫李秀珍清理了傷口,上了藥後就離開了。
下午,李秀珍發起高燒,晚上的時候人都快燒糊涂了。
有知青找到甦毅安,甦毅安直接讓小衛生員去。
“小甦大夫,求求你了,你就去幫李秀珍看看吧,我們知道你醫術高明。”知青們央求道。
甦毅安搖頭,“我不敢去啊。”
知青們不解︰“你怕什麼?”
甦毅安︰“我怕李秀珍舉報我耍流氓。”
知青︰“……”
李秀珍上次舉報甦毅安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最後還是小衛生員去看了李秀珍,打了針消炎藥,又開了幾片退燒藥就回來了。
這年頭鄉下看病,主打一個,用過藥後剩下的交給老天爺。
熬得過,熬不過都是自己的命。
李秀珍昏迷了三天才醒。
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的身體。
她發現自己褲子被換了,頓時漲紅了臉,“我,我要舉報……甦毅安……”
同屋的女知青︰“……”
難怪小甦大夫視她如洪水猛獸,就這麼個人,誰不怕啊。
張口閉口的就要舉報人家。
幸虧小甦大夫有先見之明,沒給她看藥。
要是真看了,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秀珍你又要舉報誰?” 梁盼盼挑了簾子走進來,她的胳膊上拐著竹筐,里面裝著一小袋磨好的橡子面,“我在向紅姨那里磨了些橡子面,這是五斤,你們要的話可以用細糧或是玉米面跟我換。”
1966年處于計劃經濟時期,橡子面是災荒年代的代食品,口感苦澀,營養低而且很難消化,吃多了拉不出來。
1斤玉米面大約能換3到5斤的橡子面,1斤細糧能換2到3斤的粗糧。
具體因地區不同,價格會有浮動。)
“我換!我換!”一個女知青搶先開口,“我給你1斤玉米面,你換嗎?”
“換。”梁盼盼家里每月都給她寄錢,她從來不吃橡子面,都拿來和別人換成了細糧或是玉米面。
李秀珍並不知道給她看傷的人是女衛生員,她還在情緒激動的向大伙訴苦,“……他沒有經我同意就換了我的褲子……我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啊……”
梁盼盼鄙夷地瞥了一眼炕上躺著的李秀珍。
她以前是有點傻,被李秀珍忽悠了。
但她現在算是看清了,李秀珍也沒說高明到哪去,她不過是利用了現在的緊張形勢,動不動就拿出舉報來威懾別人。
她換完了玉米面就拐著筐回去了。
李秀珍掙扎著撐起身體,“你們幫我找大隊長來……我要……舉……”
“行了,你別舉了。”一個女知青打斷她的話,“天天舉報這個舉報那個,你別折騰了,你知不知道你被大隊處分了。”
“什麼?”李秀珍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楮。
“大隊早就通知了,等你傷好後就要組織召開批判大會,好好的讓你檢討一下思想問題。”
對方的每一個字李秀珍都能听得懂,但是連起來,她卻迷糊了。
為什麼要批判她,她犯了什麼錯?
一周後,李秀珍才勉強能下地行走。
等待著她的,先是批判大會。
這還不是最讓她崩潰的。
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她被組織處理,記入檔案。
這可是最嚴厲,影響最深遠的處分。
大隊支部出示了正式的書面材料,詳細記錄她的種種錯誤事實。
捏造舉報、誣陷同志、無組織無紀律、遇險浪費集體資源。
這些將放入她的附上人檔案,跟隨她一生。
直接影響她日後回城,入學、招工、參軍……等等所有機遇都與她無緣。
在這個年代,檔案里有了這樣的污點,前途基本就等于是全毀了。
李秀珍整個人都崩潰了。
哭著鬧著要跳河,大半夜的跑到于金生家門口哭求。
嚇的于金生老伴當天就跑去找白杜鵑借狗。
白杜鵑把薩摩耶借給了她。
大白看家本事不太行,但它那個體型擺在那,就是不咬人也嚇唬人。
有了大白的威懾,李秀珍總算是不敢往于金生家里闖了。
于金生覺得李秀珍之所以會鬧起來就是太清閑了,于是給她安排了最累最髒的活。
李秀珍天天挑糞,一直挑到天氣變冷,糞都凍上了,這才換了別的工作。
從那以後,李秀珍似乎認命了,再也不天天嚷嚷著舉報了。
不過青年點的知青們都很抵觸她。
男知青們以王自強他們為中心,全都排擠她。
女知青這邊也沒好到哪去,大家住在一個屋,但是誰也不和李秀珍說話。
就算李秀珍主動和她們搭話,她們也裝作沒听見。
李秀珍受傷後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嚷嚷著舉報小甦大夫,她們都听見了。
這樣的人太可怕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她們也給舉報了。
還是離的遠點吧。
沒人搭理李秀珍,李秀珍反而變老實了許多。
秋葉飄落,寒冬的腳步漸近。
這天晚上,白杜鵑在楊家吃飯。
劉向紅和白杜鵑說起老狗炭頭,“最近炭頭變的有點奇怪,它總是往外跑,我喊它也不理我。”
楊建設道,“它是耳背了吧,年紀大了……姐,炭頭幾歲了?”
“17……”白杜鵑心里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