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喇叭廣播完,大隊人心惶惶。
“老虎到咱們大隊附近了?我地個老天爺啊,太可怕了!”
“老虎要吃人的喲,造孽!”
“公社那邊會派人上山打老虎,咱們小心點就行。”
“最近白杜鵑和楊建設也不能上山打獵了,咱們大隊又不能分肉……”
提起打獵,眾人臉上都不約而同地露出遺憾的神色。
他們大隊空前團結的核心是偷摸的有肉吃。
只要他們不像其他大隊社員那樣天天搞事情,寫舉報信,大伙就都能分到肉。
可是現在來了老虎,他們總不能催著白杜鵑和楊建設上山去送死吧。
劉向紅听了廣播晚上提著楊建設的耳朵一個勁的念叨,讓他不要到山上去。
楊建設答應了,可劉向紅還是不放心,白天工也不上了,拽著楊建設到狗場干活,就差找根繩兒把他也拴上。
就這麼著過了幾天,既沒傳出老虎傷人的事來,公社那邊的武裝部也沒有把老虎抓住。
“你們晚上有听見老虎叫嗎?”甦毅安又來楊家蹭飯,他在飯桌上問白杜鵑。
“沒有……院子里的狗也沒叫。”白杜鵑轉頭看向楊建設,“你有听見嗎?”
楊建設搖頭。
喬春娣小聲道︰“老虎會不會跑了?”
“有這種可能。”甦毅安道,“但我總覺得不對勁。”
白杜鵑︰“我也覺得不對勁。”
楊建設和喬春娣不明所以,“哪里不對勁?”
白杜鵑道︰“我爺沒下山。”
甦毅安道︰“還有昂幫爺爺,他也沒露面。”
劉向紅不解,“這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嗎?”
楊建設好像明白了什麼,“如果真的來了老虎,白爺爺肯定會下山!他一定不會錯過打虎的機會!”
白杜鵑點頭︰“昂幫爺爺上次在抓徐大駝的時候還跟我爺比賽看誰先打死那只老虎,這種事他們不可能錯過。可是幾天過去了,他們竟然一個都沒露面,這不對勁。”
“所以我覺得很可能山里根本就沒有老虎。”甦毅安道。
劉向紅和喬春娣驚訝,“怎麼會沒有老虎呢,大隊廣播里都說了呀……如果真沒老虎,公社為啥要嚇唬我們?”
“這……就不知道了,但我覺得公社那邊肯定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他們也可能只是不想讓附近大隊的人上山。”
“為啥不讓我們上山?”喬春娣好奇地問。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晚飯後甦毅安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對白杜鵑道,“你不是說黑風最近不太好嗎,我跟你去看看。”
白杜鵑看了他一眼,她並沒有說過這種話,她猜測甦毅安應該是有話想單獨跟她說。
到了白家院子,甦毅安先是裝模做樣地給院子里的狗子做了檢查,然後又去廚房洗了手。
白杜鵑燒了水,泡了一把嗷嗷叫端給甦毅安。
甦毅安在看到茶缸底的那把干草時,沉默了一瞬,“黃金草?”
注︰野生黃金草,長白山地區又名,嗷嗷叫,懂的都懂哦~)
他伸頭看向白杜鵑手里的茶缸,茶缸底泡的是紅艷艷的山里紅皮子,還有兩棵大棗。
甦毅安︰“……你為什麼給我泡這個?”
白杜鵑︰“我覺得你最近可能太累了,頭發都綠了,要補一補。”
甦毅安︰???
“我頭發綠了?”甦毅安問。
白杜鵑︰“嗯,你沒照過鏡子?”
“我家里沒鏡子。”甦毅安噌地一下站起來,跑到白杜鵑屋里的大衣櫃前,照了照。
果然,他的頭發有點發綠。
不過屋里這會點的煤油燈,他覺得自己看到的可能有色差。
甦毅安用手扯了一根頭發下來,拿到燈前看了看,冒出一句,“果然綠了。”
“被誰綠的?”白杜鵑老神在在地捧著茶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就像個老干部。
甦毅安瞪了她一眼,“我之前想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我需要采一干果洗頭,不然過幾天我的頭發會更綠。”
甦毅安以前住在山上時,頭發全白了。
平反後下山,他頂著一頭白毛太過顯眼。
于是他采了些能染色的干果,給自己的頭發染成了黑色。
不過這種染色不持久。
時間一長就開始發綠,然後變黃,最後完全褪回白色。
白杜鵑嗤嗤地笑,“我想看頂著一頭黃毛的小甦大夫。”
“別鬧,黃毛那是混混。”
“小甦大夫跟混混可不一樣,你是會治病的混混。”
甦毅安一臉惆悵,“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是想去山上采干果,不然再過十天半個月,我這頭發真要黃了。”
“山上有老虎,不能去。”白杜鵑搖頭。
“我沒讓你去。”
“你也不能去,不然你要是被老虎咬死了,就要打破我們三人組的和諧了。”
甦毅安︰“什麼和諧?”
“咱們三個的爹都是被熊咬死的,你不能搞特殊。”
甦毅安氣的不行,“我都說了,我不是想讓你和楊建設上山幫我采干果!我是想讓你幫我打听下,山上是不是真的有老虎,如果沒有的話我自己上山就行。”
白杜鵑眼珠轉了轉,“行,我明天幫你問問。”
第二天白杜鵑打電話給紅旗林場的胡主任。
自從上次舉報事件後,胡主任對白杜鵑那是千恩萬謝。
接到白杜鵑的電話後,胡主任卻吞吞吐吐,“老虎啊……你們大隊廣播了……那就肯定是有的吧……”
白杜鵑听出了對方的弦外之音,“胡主任,那我再跟你打听下,最近你有沒有見到我爺啊,還有昂幫爺爺,他們有沒有跟著武裝部的人一塊打虎?”
“沒有,沒見到他們。”
白杜鵑心里有了數,和胡主任道謝後掛斷了電話。
她去衛生所找甦毅安。
甦毅安正幫著給一名患者開藥。
白杜鵑看著他那頭隱隱發綠的頭發忍不住想笑。
患者走後甦毅安抬頭看向她,惡狠狠道,“有這麼好笑嗎?”
白杜鵑慢悠悠道︰“要想生活有滋味,就得頭上帶點綠。”
甦毅安︰“你這都是從哪里听來的怪話?”
白杜鵑︰“據我打听到的消息,我爺和昂幫爺爺沒有跟著武裝部的人一塊打虎,他們甚至都沒有露過面。”
甦毅安秒懂,“謝了。”
白杜鵑︰“你真要一個人上山采干果?”
“我帶著二郎和饞狗。”
白杜鵑沒說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甦毅安就帶著狗出發了。
剛到山腳下就看見了白杜鵑,還有她牽著的小玉和大嘴。
甦毅安哼了聲︰“你不是說不來嗎?”
白杜鵑︰“我只是路過……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