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通塔皆呈象牙白,又非為真象牙所造,其精密復雜的魔法材料,或許比真象牙還要貴上不少。
尉遲權有意識起,就生活在這座象牙塔里。
倒不是他故意瞞著他們自己的過去經歷,只是沒覺得有什麼好提的,不知如何開口。
尉遲家的天賦傳承很特殊。
作為傳承的無限魔力黑洞,並非延續性的傳承,而是傳遞給自己誕生的下一代血親,一旦傳遞出去,自己原身的便會消失。
同時誕生多個孩子,那也只有其中一個能夠擁有黑洞。
正因如此,尉遲家的繼承人從出生開始便決定了,無需任何爭奪,紛爭少了很多。
不過話雖如此,祖上......仍也發生過其他人試圖篡位、殺掉繼承人的情況。
從而,尉遲家驚訝地發現了另一件事。
黑洞的持有者,是不死的。
即使肉體被毀滅了,呼吸停止了,心跳不動了,黑洞也是不會消失的。
持有者會借著黑洞,哪怕人死的渣都不剩了,黑洞也會把人重新滋生復活,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長出來。
掙扎地長出新生的肉體,灌進滾燙涌動的血液,強行激活停跳的心髒。
很難說到底是尉遲家支配黑洞,還是黑洞支配尉遲家。
尉遲權知道這些,還是因為尉遲家祖上有一位一直試圖自殺但未成功的祖先。
這位祖先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崩潰于她愛的人不愛自己,一度傷心難過就開始嘗試方法自殺。
殺著殺著發現她自己根本死不掉,詭異地歪成了一個自殺愛好者,熱衷于體驗各種死亡方式,再由著黑洞一點點把她自己復活出來。
不知是死過太多次人已經徹底扭曲成地獄爬出的女鬼,還是她本身性格其實就缺乏基本的人道主義關懷。
某天,她忽然靈機一動,覺得,哎,為什麼她要自殺呢,她強迫喜歡的人和自己在一起不就好了。
然後她真的這麼做了,強迫了那個未在家史中留名的男人和自己生了孩子,愉快地把黑洞像包袱一樣甩出去,之後便和那男人一起消失不見了。
有傳聞說她是瘋的不行,逼著男人一起和她跳河殉情了,也有傳聞說男人真的愛上了她,二人一起隱居過日子,還有傳聞說男人被強迫後與她同歸于盡了,但也有人提出這個結局似乎和殉情無異。
但無論這位祖先最後的結局是什麼,眾人都得出了一個簡單樸素的道理。
黑洞的持有者,最好不要是一個精神病。
甚至可以是一個弱智。
都不能是一個精神病。
精神病太能折騰人了,每一次黑洞持有者的死亡,讓黑洞暴露出世,都能引起周圍巨大的震動,似壓抑住天災的工作人員撂挑子不干了翹班一樣,黑洞出世,魔氣紊亂,必起禍亂。
因此,尉遲家每一個新生兒誕生,都會引起整個魔法界的緊張關注,各大家族的人皆會派人來參宴,看看尉遲家新誕生的孩子。
尉遲權的出生面臨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說來還挺好笑的。
無數張陌生的臉四面八方地看著自己,緊張兮兮地屏息凝神。
看他是一個瘋子精神病,還是一個弱智。
最好是一個弱智。
但尉遲權的情況更為糟糕,比他是一個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還要糟糕。
他是一個天生的魔王。
黑洞是可以無限生產源源不斷的魔力的,可黑洞的黑白魔力比例亦有區別,據說起源先祖擁有的就是純白的黑洞,只產生白魔力。
而傳到後人,每一代繼承者持有的黑洞都不一樣,有人九白一黑,有人八白二黑。
尉遲權的黑白比例,卻是完全的一比一。
創了歷史上黑魔力產生比例的最高。
但黑魔力可不許釋放啊,只能壓抑在自己體內默默地灼燒,無限產生黑魔力的半個黑洞更是不能問世。
純白黑洞在持有者死掉之後,復活過程中暴露出來的那段期間,都會引起很劇烈的紊亂騷動,更別說能產生黑魔力的黑洞了。
意思就是。
尉遲權如果哪天想毀滅世界了。
一遍遍自殺就好了。
或者說他哪里用的上自殺,他都有一半無限黑魔力的黑洞了。
完完全全的終極反派模版。
恐懼。
尉遲家內所有知情的人,對此最深最直觀的感受。
就是恐懼。
如果尉遲權死了那炸彈一般的黑洞就會消失,他應該是當即被掐死在嬰兒籃里。
于是,尉遲權便從出生後,就住進了象牙塔。
純白的象牙塔,空曠,肅穆。
似一座精心雕琢的牢籠,又似一座沉重肅穆的教堂,一間緘默無聲的神社。
尉遲權就是被供奉在其中的神。
他和尉遲家其他所有人的關系,就類似于神社內被供奉的神明和神職人員們。
在十歲之前,尉遲權被嚴格培養要求不能有任何較大的情緒波動。
十歲之前他的身體還未塑造完畢,還未能習慣克制壓抑體內黑魔力的自我灼燒,還沒能完全駕馭黑洞,稍微大一點的情緒波動,都會牽動起體內黑白魔力的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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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待在精心打造的象牙塔里,接受來來往往的戴面具的人的教育培養。
戴面具的人,穿著同一的制服,戴著同一的面具,有的作為尉遲權的家庭教師,有的則是他的個人醫生個人營養師之類。
他們是尉遲家派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批次編號,之所以戴上面具,是因為不能和小尉遲權產生任何工作之外的情感聯系,哪怕只是朋友、醫患、師生,都不行。
人與人之間產生了聯系,情緒就不可能再是一潭死水。
看到了他們作為人的飽含情緒波動的眼楮,那扇心靈的窗口,就再難以把對方當作完全服務于自己的“機器人”。
所以,小尉遲權從小看到的只有一模一樣的制服,一模一樣的面具。
他的觀察能力在這樣的極端條件下,被鍛煉得極強,哪怕那些人是同樣的服飾,是被嚴格規定的行為動作,尉遲權也能觀察出這些人的不同。
他發現,他們都會換,不管是家庭教師、私人醫生、廚師等等,每一個季度,就會換新的一批過來,規定的很死,提防時間稍微一久,尉遲權沒準就可能對其中某個人產生任何類似“熟悉”的情緒。
哪怕只是那種“開車的司機不想換”這種情緒,都不能有。
尉遲權無動于衷地接受來來往往流水一般的面具人服務自己就可以了。
尉遲家真的很怕他失控。
但尉遲權確實做的很好。
他沒有失控,從小待在象牙塔里,出色地完成了所有布置下去的學業、禮儀練習、琴棋書畫各類才藝,身體也在自我鍛煉克制和精密儀器調整輔助下塑造完畢,能夠壓制住黑魔力。
直到,尉遲權十歲整了。
那天他在象牙塔外附近的花園中散步,他的散步也是為防止他患上各類精神病而精心設定進行程里的一環。
可他在花園的邊緣處,遠遠地看見環塔湖水的另一邊,有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小男孩放風箏。
“那是誰?”
尉遲權很好奇,那是他第一次于現實生活中看見不戴面具的人。
作為助理跟著身邊的面具人聞言似乎很驚訝,沒想到尉遲權身體各項素質已然遠超常人,竟然可以看到湖對岸的人。
面具人施展了魔法,看清了湖對岸。
他回答︰“少爺,那是老爺和另一位少爺。”
“老爺,和另一位少爺?”尉遲權很疑惑。
似乎是誤解了什麼,面具助理立即誠惶誠恐地鞠躬道歉他的失言,連聲說錯了錯了沒有另一位少爺,尉遲家只有他一位少爺。
以此為契機,尉遲權才漸漸意識到不對勁。
他的過去里只有象牙塔,以及象牙塔中來來往往不停換新的面具人。
他認為世界就是這樣的,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的。
可他漸漸發現,不對。
起了疑心後,尉遲權旁敲側擊,從面具人嘴里打探消息,還有仗著自己天賦過人,想盡辦法自己暗中去查看。
隨著他年齡的長大,身體塑造的完善,他也不需要一直待在象牙塔里了,他要慢慢意識到自己的地位,以及去進行所謂世家子弟的社交。
尉遲權這才發現了。
原來他是有父親母親的,只是他從未見過他們。
那天帶著一個小男孩放風箏,笑得慈眉善目的男人,就是他的父親。
那個小男孩也確實不是他的兄弟不是私生子,是他父親母親收養來的孩子,之前是作為孩子的,但尉遲權那句“少爺?”後他們認為不能讓他誤以為他們會威脅到他的位置,故而改成了收養的學生。
挺微妙的。
尉遲權自己一個人遠遠地站著。
望著慈眉善目的男人優雅貴氣的女人拉著幾個小孩春日野餐,春日暖陽下,他們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據說是因為他們二位很喜歡孩子,所以才收養了很多孩子,喜歡逗孩子玩,喜歡孩子環繞的感覺。
雖然,比較荒謬的是,尉遲權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他們卻從未來見過自己。
為了不讓他有情緒波動,為了不讓他依賴父母,還為了幫助尉遲家主擺脫黑洞,據說是九白一黑的黑洞他都很難忍受,和夫人協商生下他後,就算是甩掉了負擔完成了任務。
尉遲權和尉遲家其他人的關系怎麼形容呢,畸形,而又井然有序。
神明與神職人員。
某種程度上,尉遲權的情況和黎問音有點類似。
家不像家,整個家里,自己最格格不入。
听說他的父母都是備受盛贊的好人,听說他們做了很多慈善,心地善良,也听說他們行為舉止都很低調,不喜參與什麼紛爭。
尉遲權對自己父母的了解,就是一點點听說來的。
有一天。
一個小男孩劃著一艘小船,竟然穿越了湖,探險一樣來到了象牙塔孤島上,闖進了他的花園。
那會尉遲權已經快十二歲了,來往的面具人已經沒有多少了,基本上是他一個人獨居。
闖進的男孩亦是十二三歲的模樣,對這個地方感到很新奇,更是第一次見到尉遲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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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里,這里是我家,你怎麼進來的?”
尉遲權被這麼問道。
不過用不了多久,他的母親就和管家一起匆匆過來了,拉扯著男孩,責怪他私自偷偷跑過來闖禍。
那位美麗矜貴的女人讓男孩給尉遲權道歉,男孩還有些不服氣,叫嚷著他只是在家里到處轉著看看,沒干壞事,他憋著一股氣,不願意好好道歉。
尉遲權平靜地看著他們幾個人站成一排,站在他的對立面,矜貴的女人強行壓著男孩的頭給他道歉,嘴里呢喃著“回去再好好收拾你這家伙”。
彬彬有禮,及時止損,母親和管家的態度都很誠懇,再計較什麼,就是他刁難人了。
尉遲權溫和微笑著道了一聲︰“沒關系。”
女人拉扯著嚷嚷著“老師他到底是誰啊”的小男孩走了,再也沒有主動跨越湖泊,出現在象牙塔附近。
之後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了,很快尉遲權便代表尉遲家出席各類場合,沒什麼人會不認識他了。
僅此而已。
細細想來,尉遲權發現他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責怪父母的。
衣食住行他擁有的是最好,教育資源也是頂配,地位上他是毋庸置疑的尉遲家下一代家主。
他們恐懼他,敬畏他,不敢違逆他的意願,在他各方面都成長成熟之後,他幾乎擁有的就是最高的話語權,明面上還沒有繼位而已。
相應的代價就是他得忍受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壓抑黑魔力,避免一不小心毀滅了世界。
觀察下來,他的父親母親似乎確實如傳聞所述,是很好的人,穩穩地操持各方面,與人為善。
只是不愛尉遲權而已。
沒辦法啊。
不愛就是不愛。
他們把對孩子的那份愛給了收養的孩子,把他當作神明高高供起,給了他地位,為避免紛爭,都把“孩子”改成了“學生”。
除了顯而易見的不愛不在意,肉眼可見的陌生疏離,只是需要他這尊代表尉遲家的神明在這里,沒什麼可指摘的地方。
那就是沒辦法啊,不愛就是不愛,哪怕他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就是不喜歡不在意,又能怎麼辦呢。
尉遲權靜靜地看了一眼黎問音他們。
這些,又有什麼好對他們說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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