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剛過，凜冽的秋風如刀割般刮過吉春五道江公社的黃土路，卷起陣陣嗆人的煙塵。
董衛紅緊緊裹著那件略顯破舊的軍大衣，站在拖拉機駕駛室旁。她的目光越過飛揚的塵土，望向遠處山坡上那“農業學大寨”的石灰標語，在寒風中若隱若現，仿佛在訴說著時代的使命。
“董知青，前面就是紅旗大隊啦。”會計老李費力地從鼓鼓囊囊的挎包里掏出那本有些破舊的賬本，一邊翻看著，一邊提醒道，“按他們報的耕地面積，咱們可得把眼楮擦亮點，可別被蒙了。”
兩台東方紅 28 2 拖拉機在土路上艱難地“突突”前行，車身隨著路面的顛簸而微微搖晃。
車斗里滿載著五鏵犁和圓盤耙等農具，在陽光的照耀下，金屬表面閃爍著冷硬的光澤。
駕駛座上的兩名知青都戴著略顯髒污的白線手套，熟練的打著方向盤，另兩位知青拖拉機手靠在後座上假寐。
那駕駛室的一角堆滿了灌滿熱水的葡萄糖瓶子，隨拖拉機前進輕輕晃動，這可是董衛紅特意從公社衛生所要來，在野外作業，補充水份可不能少。
此時，紅旗大隊部院里，大隊干部們正圍坐在磨盤旁熱烈地討論著。隊里的知青代表們也都拿著紙筆，認真地記錄著什麼。
大隊書記老趙手里捏著旱煙袋，煙鍋里的火星一閃一滅，映照著他那飽經風霜的臉。
忽然，外面傳來娃娃們興奮的呼喊聲︰“鐵牛來了，鐵牛來了！”老趙書記听到喊聲，揮了揮手，示意村干部們一起跟著出了大隊部院。
片刻後，兩台拖拉機緩緩停在大隊部院的曬谷坪上。發動機的轟鳴聲漸漸停歇，小娃娃們精力過剩們圍著拖拉機蹦跳著。
車門“嘎吱”一聲打開，董衛紅率先跳下車來，她那利落的動作，彰顯著一股干練勁兒。李會計也緊跟著跳了下來，這一路的顛簸，讓他臉色有些蒼白，腳步也略顯虛浮，暈車的不適感還未消退。
四名知青拖拉機手也熟練地鑽出駕駛室，紛紛從工具箱里取出工具，圍著拖拉機頭查看。
他們深知，自從北小營大隊組建農業互助合作社以來，拖拉機幾乎一直處于滿負荷工作狀態，有時甚至要耕地到後半夜。
所以只要一有空，他們就得檢修拖拉機，這可是他們的“戰斗武器”，絕不能在工作時出任何問題。
紅旗大隊趙書記已帶著村干部們熱情地迎了上來︰“可把你們盼來了！我都提前半個月就打了申請，咱隊里的隊員和牲口都忙著轉運糧食呢，就眼巴巴地盼著你們來耕這三百畝崗子地。”
“趙書記，就你們村里算盤打得精。”李會計略帶調侃地說道，“好耕的地，你們自己都拼了命去耕，生怕我們佔了便宜。那三百畝崗子地硬得鋤頭都能挖得出火星子來。”說著，他帶著董衛紅和趙書記等人一一握手。
“這鐵牛好用是好用。”紅旗大隊的一名村干部眼熱地看著停在坪里的拖拉機，羨慕地說道，“前幾天我去石上溝大隊，看你們幫他們大隊修渠，一個月的土方量，你們三天就搞定了，厲害得很吶！可就是太費柴油，石上溝大隊書記心痛得睡不著覺。”
董衛紅展顏一笑，自信地對紅旗大隊書記說道︰“你們去問問石上溝的村民，看見河水都引到田間地頭了，他們能不高興嗎？要不是我們用機械幫他們破開石茬子地，那條渠啊，到明年都不一定能完工。”
此刻的董衛紅，完全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帶著互助合作社在各個公社大隊作業，充分展現了知青應有的風采。她的事跡都登了縣里報紙，算是明星知青。
眾人在曬谷坪上閑話了一陣後，便一齊走進了大隊辦公室。等人都坐下，有人端上了熱氣騰騰的茶水。
董衛紅從帆布包里掏出測繪圖紙，攤在桌上，認真地對趙書記說︰“趙書記，崗子地我們之前看過，都是板結硬地，每畝就按四升柴油算。您要是覺得合適，咱們現在就能下地干活。”
“四升？”老趙書記的煙袋鍋在磨盤上磕得“梆梆”響，他皺著眉頭，滿臉心疼地說道，“農機局的柴油可要一塊六毛八呢，那一畝地不得……？”
“六塊七毛二分，合七十五斤麥子。”紅旗大隊會計心算速度極快，立刻接話道，“三百畝地全部費用得二萬二千五百斤麥子。”
趙書記一听，心痛得仿佛肝都在抽痛︰“董知青，你算對了嗎？我們去年麥子畝產還不足兩百斤，你們這麼耕一下就拿去七八十斤，這不合理吧？那交了公糧後，我們還能剩下啥？”
董衛紅不慌不忙，自信地喝了一口茶水，笑著對趙書記說道︰“老趙書記，我上次來談合作的時候，就已經明確和您分析過利弊了。
機耕的深度相對畜耕更深且更穩定。你們畜耕人力一般耕地深度可能在 15 20 公分左右，而機耕能夠將耕地深度達到 20 30 公分，甚至更深。
另外，機耕可以使土壤更疏松，加大活土層，便于小麥根系伸展，擴大吸收營養的範圍。
同時，機耕能夠更好地控制耕地深度和質量，使土壤細碎均勻，有利于種子發芽和生長。此外，機耕還可以實現更高效的秸稈還田，增加土壤有機質含量，培肥地力。
我們大隊去年機耕的地，小麥產量可是達到二百四五十斤，產量差不多提高了百分之二十多。您再看看，每畝四升的柴油還多嗎？”
趙書記和村會計還有其他干部們听著董衛紅這一套專業術語，只覺得頭暈腦脹，但最後提到能提高產量百分之二十多，他們算是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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