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師部向京城軍事學院發函,沒想到得到這種結果,如何不讓師長生氣,完全無視六師部的利益。
參謀們交換眼色,沒人敢接話。張師抽出鋼筆,在周秉義的名字旁畫了個重重的問號——原六師推薦表上“參謀業務”的培養方向,被人用藍黑墨水改成“機械化步兵”,墨跡比紅章蓋得還晚。更蹊蹺的是,省軍區同步下發的石家莊步兵學校名額里,通訊干部班赫然列著“明艷”的名字,與周秉義的分流通知日期分秒不差。
“去查省軍區明副參謀長的女兒,去年是不是在六師‘雪原春耕’行動鍍金。”師長突然開口,筆尖戳在“明艷”二字上,“再調閱軍事學院原始花名冊,周秉義的名字是哪天被劃掉的。”他頓了頓,聲音低下來︰“找陳副院長要調令存根,紅筆是誰劃的,總該有個簽名。”
三日後,機要員送來加急電報。陳副院長在附言里用暗語寫道︰“紅筆批注出自院辦王主任,此人常往省軍區跑。名單調整時,石家莊步兵學校的通訊班指標剛空出一個。”老張把電報拍在桌上,罵了句娘——明家居然玩陰的,他難道不知道明艷是拿六師部的利益當功勞,還想拿六師部的軍事學院入學單。
秘書又拿出一份資料道“軍事學院也來了一封函件。”
張師長展開一看,這是給六師部來補償了,大概意思就是,軍事學院決定沒有錯誤,但沒有考慮到六師部的利益,特意給了兩個補償方案。
一個是將周秉義重新調回京城軍事學院插班就讀。再一個就是今年補發一份學院的入學通知書。
張師長嘆了口氣,部隊里的利益比地方更赤裸,再追究總歸鬧的大家顏面不好看。
石家莊步兵學校的傳達室里,周秉義盯著牆上的掛鐘。離熄燈號還有一個多小時,值班干事卻破例讓他在這等接電話。听筒里傳來熟悉的東北口音︰“秉義啊,我是張師長。”
周秉義立刻站直,後背貼緊斑駁的石灰牆︰“師長!”
“別這麼嚴肅。”老張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溫和,“你那份調令,師部查了。紅筆改的不是軍委文件,是有人拿‘戰備’當幌子,私扣了六師的名額。這中間有些彎彎繞繞”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 聲,“明副參謀長的女兒,是不是和你同批到石家莊?”
周秉義喉頭滾動︰“是,她在通訊班。”
“那就對了。”老張冷笑一聲,“師部給軍委訓練部寫了情況說明,附了你的立功報告和原始推薦表。現在兩條路︰第一,軍事學院承認操作失誤,你下個月回參謀班;第二,重新回師部,師部給你再提一級。”
周秉義愣住了。窗台上的積雪被風卷起,拍在玻璃上沙沙作響。他想起前天戰術課上,自己因“參謀業務出身”被教官當眾批評“缺乏基層意識”,攀登時背包帶崩斷的場景——原來不是自己不夠格,是有人早就想把他擠出去。
“師長,我……”他聲音發顫,“我得想一想,這決定太忽然。”周秉義沒有立刻做決定,因為郝冬梅和他說過,任何重大決定,兩人都要商量一下,這無關利益,只為尊重。
“是得好好想想,畢競這是重大抉擇。”師長的語氣松快些,“但丑話說在前頭,這次可能追究不了別人責任,他們做的滴水不漏。師部能做的,是把你的檔案里加一份《特殊人才培養認定書》,以後不管去哪兒,這張紙比金子還貴。”
“師長,那份認定書,能不能換個條件”周秉義壓低聲音,小聲問道。
“什麼條件”師長語氣嚴厲起來,部隊領導不喜歡得寸進尺的下屬。
“我想打結婚報告,結婚對象是郝冬梅”周秉義斬釘截鐵道。
“如果你在六師部,這事不難操作,但如果你返回京城軍事學院,就算師部替你通過,怕也是一種隱患,你知道的,現在政審有多嚴”
周秉義有些黯然,但目光又堅定起來,“那我調回師部。”
話筒對面沉默了一會,師長才說話“你可想好了,盡管回師部會上調一級,也才是營級干部,而軍事學院出來,可是團級……,部隊里有競爭多大,你應該清楚,而你一旦和郝冬梅結婚,再往上升,只怕更難”
“師長,我想清楚了,我和郝冬梅同志談戀愛已經很多年了,如果放棄這份感情,選擇仕途,那麼這輩子,我心不安”周秉義講的情真意切。
“你再考慮一下再答復我,不急于一時”他突然壓低聲音,“當然如果你一定要回師部,至于你和冬梅的事,師部會給你開結婚介紹信。她那成份問題,師部替你擔了,也算給你的補償。”
“這事你想清楚,當然要和你弟弟也講清楚,免得師部和北機廠有什麼誤會就不好了”
周秉義眼眶發熱。值班室的燈泡在風里搖晃,把他的影子投在“提高警惕 保衛祖國”的標語上,忽明忽暗。他想起分到石家莊那天,卡車駛過結冰的滹沱河,心也在結冰,突然懂了郝冬梅說的“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無辜”——原來弟弟比他想像的做的更多。
“謝謝師長。”他咽下涌到喉頭的硬塊,“我一定和他講清楚,保證不會讓師部的利益受損”
“這才像老子帶出來的兵!”師長哈哈大笑,“對了,你早點聯系你弟弟,看看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今年六師的福利,可都指望著福利點的銷售。”
電話掛斷後,周秉義摸著口袋里皺巴巴的郝冬梅照片。照片邊角被他磨得發白,卻比任何調令都珍貴。窗外,坦克轟鳴聲依舊,但這一次,他听出了其中暗藏的、利益妥協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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