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挺凱接過話茬︰"小周啊，你們把技術分abc三級很好，但還要加個"反哺機制"。就像大慶油田會戰，每個技術革新組都得配工農兵學員。"他從中山裝內袋掏出紅藍鉛筆，在稿紙上劃出道道，"比如這個c級技術轉移，必須明確接收方要定期向北機廠匯報應用情況，形成閉環。"
"說到軍工標準，"王書記突然起身走到牆上的全國地圖前，手指劃過三線建設的標記，"西南二汽最近搞質量突擊月，每個車間都配了軍代表。你們可以請省軍區派幾個轉業政工干部，不是當監軍，是當種子。"他轉身時大衣下擺帶起一陣風，露出腰間磨得發亮的牛皮武裝帶。
蔡挺凱突然抓起電話又放下︰"差點忘了保密紀律！你們這個"差異化編碼"想法不錯，但得跟七機部的同志取經。去年洛陽軸承廠出口產品被港商拆解，就是吃了沒有動態編碼的虧。"他在稿紙空白處寫下"可變參數+固定基數"，字跡力透紙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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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傳來高音喇叭的廣播聲，正播送著最新社論。王書記突然壓低聲音︰"廣交會要慎之又慎，廣州那邊現在...咳，去年春交會，福建的漆器廠就被人貼了大字報。"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搪瓷杯上"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標語，"建議你們在出口車間設個工人民兵連，既保安全又能樹典型。"
蔡曉光剛要說話，被父親的眼神止住。蔡挺凱掏出懷表看了看︰"下午三點省革委會要討論知青安置，長話短說。你們這個風險準備金..."他忽然用鉛筆尖戳了戳數字，"五百萬元太扎眼，改成"按創匯比例計提"，具體數額用星號代替。"
雪越下越大，在玻璃窗上積成棉絮。王書記重新戴上眼鏡，從文件櫃底層取出牛皮紙檔案袋︰"這是武鋼去年搞技術協作的教訓總結，你們帶回去看。記住，現在全國有二十七家機械廠盯著你們，走錯半步..."他忽然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像風干的棗核，"領導人接見阿爾尼亞代表團時說過，社會主義建設就像造大橋，既要鉚釘又要焊條。"
當兩位領導並肩走向門外時，他們的影子在斑駁的牆面上拉得很長，與牆上的"工業學大慶"標語重疊在一起。蔡挺凱突然回頭，從公文包里抽出本《紅旗》雜志扔給兒子︰"最新一期，好好學學河南紅旗渠的經驗，人家是怎麼處理集體與國營關系的！"
看著省委的小車緩緩駛離辦公室外，蔡曉光忍不住又嘖嘖兩聲，感慨道︰“我現在都覺得有點跟不上你的節奏了，你就像上了發條一樣，拼了命地推著北機廠往前飛速發展，到底是為了啥呀？”
周秉昆的思緒仿佛飄向了遠方，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蔡曉光袒露心聲︰“我就想著，時間太緊了，想早點造出讓咱國人驕傲自豪的‘國賓車’，讓偉人也能坐著咱們自己造的車，去參加慶典。”周秉昆腦海中浮現出1972年鷹醬訪華的場景，心中滿是期待。
這話猶如一道驚雷，震得蔡曉光頭暈目眩。“國賓車”“偉人”，這些詞匯讓他一時有些驚恐地看著周秉昆，說道︰“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們卡車都沒量產，你就想‘轎車’……”
“怎麼，想想還不行啦？”周秉昆回過神來，笑著打趣道。“敢想敢干，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我還想上九天攬月，下九海捉鱉。”
“我看你可不只是想想而已，你分明就是在付諸行動。你四處挖人，天天催著技術部四處找資料、難怪，難怪，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嘛。”蔡曉光激動得跳了起來，“我支持你，但要是這車真造出來了，得讓我去送，你就看著吧。”
“行了，趕緊去開會吧，那些企業的領導估計都等急了。再晚些過去，指不定他們要說我們擺架子了。”周秉昆沒接蔡曉光的話茬，心想著這小子真是魔怔了，就算真有那麼一天，這事兒也得自己去做啊，要是能為偉人開車，他就算趴著開都願意。
“他們哪敢啊，王書記來廠里的事兒，他們都知道，一個個老實得像鵪鶉似的。”蔡曉光哼了一聲，臉上透著些許得意。
兩人來到廠辦會議廳，里面熱鬧非凡。此次來了二十二個工廠的負責人和技術干部，在江遼省，這些廠在各自領域都頗具實力，雖比不上行業龍頭，但也堪稱榜眼或者探花，就好比以前的市拖拉機廠與一汽相比，新撫鋼廠相較于撫城制鋼廠。
北機廠技術部的人員正和各廠的技術干部熱烈討論著各自技術上的難點與創新。北機廠各部門負責人也在與各廠領導深入探討建廠相關事宜，整個場面熱火朝天。
當蔡曉光和周秉昆踏入會議室的那一刻，喧鬧聲戛然而止，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門口。
“別看了，領導已經走了。”蔡曉光明白這些來自各市企業干部的心思，接著說道，“領導交代了，所有政治方面的壓力，省里負責解決，咱們只管全力以赴，開拓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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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啪，啪，啪”，掌聲驟然響起。這掌聲是眾人自發的，不約而同地響起，因為大家都明白，有這樣有擔當的上級領導，是企業發展的堅實後盾。
主席台上，只坐著蔡曉光和周秉昆兩人。廠辦工作人員早已貼心地倒好了茶水。
“具體的政策執行問題，省里隨後會下發文件。”蔡曉光突然想起王書記拿走的那份稿件，自己還沒來得及細看，之前周秉昆只是和他大致討論過，具體細節一概不知，這讓他心里癢癢的。
“這次是統一思想的會議，大家時間都很寶貴，下面就請周部長為大家講講，咱們進駐工業園區的意義和收益。”
周秉昆清了清嗓子，目光沉穩地掃視著台下眾人，開始發言︰“各位同仁，想必大家都清楚，如今咱們國家正處在關鍵的發展階段，北機廠工業園區的建立，對各位所在企業而言，無疑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遇。當然，有機會就會有風險，但最大的政治風險，省委省政府已經毅然決然地擔起來了。”
說著，周秉昆站起身，故意露出袖口處半截磨破的毛衣。這個細節，讓前排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廠長暗自點頭，對他多了幾分認可。
隨後，他示意廠辦工作人員展開省物資局印發的《江遼省工業布局圖》，張貼在身後的黑板上。圖上用紅藍鉛筆清晰地標記出了這二十二家企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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