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的人事檔案依舊在江遼出版社，他是以借調的形式去的軍區文工團，回來之後，自然得回單位報到。
然而，又一道調令下達，將他調去了拖拉機廠。這次屬于正常的人事調動，工作關系和人事檔案都會隨之轉移，此後他便不再屬于江遼出版社了。
中午時分，他把《紅齒輪》的主編，也是他的伯樂邵敬文請到了出版社旁邊的國營飯店吃飯。
看著在外歷練了幾個月歸來的周秉昆，邵敬文頗有感慨，他成熟了許多，不光是外表，在為人處事方面也愈發老練。
酒菜上桌後，周秉昆熟練地給邵敬文倒上一盅酒，然後給自己也倒上，“來，邵主編，我先敬您一杯，進單位以來，多謝您一直的照顧。”
兩人踫杯，同時一飲而盡。邵敬文說道︰“你才華出眾，我也理解你去拖拉機廠的初衷。如今的環境，對文學創作的條條框框太多，束縛了你的思想。不過，你可別荒廢了創作的本事，有空還是得給雜志投稿。”
周秉昆夾了口菜塞進嘴里，向邵敬文保證道︰“放心吧，雜志社就像我的娘家，忘不了的。就算到了拖拉機廠，以後和雜志社在宣傳方面也會有工作往來呢。”
周秉昆在雜志社的工作，在外人看來輕松體面。但明白的人都清楚，拖拉機廠前途更廣闊，也更能鍛煉人的本事。邵敬文明白年輕人不會安于現狀，一有機會定會抓住，去實現自己的抱負。
酒足飯飽後，兩人各自分別。周秉昆下午還得去蔡曉光家拜訪，今天上午他已經把出版社的調職手續全部辦好，不再是出版社的職工了。
但他和邵敬文的關系不能斷，他重情重義，又識時務，十分珍視彼此的情誼。中午請邵敬文吃飯，既是對其幫助自己的感謝，也是為日後的往來埋下伏筆。
此時蔡家，父親蔡挺凱和後母張萍都在家，特意跟著蔡曉光一起等著周秉昆上門。
蔡挺凱又拿起周秉昆寫給蔡曉光的工作建議看了起來，時不時拍手稱贊。
而張萍則和蔡曉光在談論他和駱北雁的事情，對于兩人分手，她感到有些驚訝。在她的印象中，駱北雁不僅容貌出眾，還知書達理、溫柔可人，蔡曉光怎麼舍得分手。
“曉光啊，北雁已經上門道過歉了，她說當時說分手是氣話，你怎麼還當真了？再說女孩子使使小性子、吃吃醋，這都很正常，也沒必要鬧到分手的地步呀。”
張萍作為蔡曉光的後母，懂得如何與蔡曉光交流，平等又關懷。一直以來，蔡曉光對她還是頗為尊重的。
“張姨，您是了解我的，如果她只是偶爾耍耍小性子，我不會這麼小心眼。”蔡曉光也向她吐露了真相。
“她插手我工作上的事，說我寧可幫外人調進廠，而不幫她的親戚。一次我可以解釋給她听，兩次、三次，甚至用分手來威脅我，我重新審視了和她的相處過程。”
蔡曉光現在很理智，經歷了周蓉的事情後，他不會再當舔狗。兩個人相處，必須是互利的，而不是單方面的付出。
“她永遠在強調利益，永遠在說自己有多優秀，有多少人追求，和我談戀愛，好像我佔了多大便宜似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也就剛開始相處時溫柔可人，熟悉之後，哎，對我的一切都開始指手畫腳。”蔡曉光揉著太陽穴，苦笑著說道。
“有這回事？”張萍皺起眉頭，“她上門說是因為你和周蓉藕斷絲連才產生的矛盾，你詳細說一說，下次她再來，我也好回絕她。”
蔡曉光沒什麼好隱瞞的，將那天在醫院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還講了以前幫喬春燕進廠，她也鬧過的事情，最後說道︰“當時，說過分手後，我走出醫院，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您想想，我和她繼續交往下去，哪還有精力工作，光和她折騰了，分了就分了，哎，她也就長得漂亮點，還真沒看出有賢妻良母的特質。”
張萍張了張嘴，沒再說話，最後拍了拍蔡曉光的肩膀，“我是支持你的，下次我先把好關，一定給你介紹個優秀的。”
在一旁的蔡父插嘴道︰“曉光的決定是正確的，家宅不寧，女人拎不清是最要命的。她以後再上門，不用給好臉色。”他的作風向來殺伐果斷，也為這段感情一錘定音。
然後又朝蔡曉光揚了揚手上的信紙，說道︰“周秉昆看待廠里的斗爭，總是用一種別樣的方式去解決，真讓人眼界大開。”
蔡曉光點頭，“當時和他說起廠里的派系斗爭，這也是拖拉機廠一團糟的原因，我也沒轍。廠里三派人馬，為了利益爭得焦頭爛額，誰還有心思管廠里的生產。要不是這次交給兵團的拖拉機出現嚴重問題，廠里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大家怎麼可能坐下來商量。”
蔡父點點頭，“市里派下來的人啥都不懂，就知道打壓異己、爭權奪利。而原廠的干部如履薄冰，不敢擔責，為了保住手中的利益，暗地里使絆子。你們少壯派、改革派，雖然權力最大，但束手束腳，也無能為力。”
喝了一口茶水，蔡父呵呵一笑，“求同存異，讓利抓權，周秉昆給的建議真是讓人眼前一亮啊。”
“可不是。”蔡曉光認同道，“這兩個多月，我也逐步和其他兩派達成一致，讓出大部分利益，才把廠里的職權收回到手中。那些人真是獅子大開口，每年廠里近兩百的招工名額，差不多都讓出去了，他們才松口。”
“有舍才有得。”蔡父安慰兒子道，“至少暫時廠里的職權都落在你們派系手里，可以大展拳腳了。等下周秉昆過來，咱們再問問具體方案，如果廠里沒有起色，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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