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林小雨五點半就醒了。窗外還是一片漆黑，只有路燈在冬日黎明前散發著昏黃的光。她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生怕吵醒了隔壁房間的父母。
今天是她和晏時安約好去听講座的日子。
浴室鏡前，林小雨小心翼翼地化著妝，比平時多花了半小時。她選了那件晏時安夸過好看的米色高領毛衣，搭配駝色大衣，頭發卷成自然的波浪。手腕上那只翠綠的玉鐲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
“完美！林小雨你怎麼那麼美？”她對著全身鏡轉了個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七點整，手機震動起來。林小雨幾乎是撲過去接的，卻看到屏幕上晏時安發來的消息︰【抱歉，臨時有事，今天不能去了。下次補償你。】
簡短的十幾個字，像一盆冰水澆在她頭上。林小雨盯著屏幕看了足足一分鐘，才慢慢打字回復︰【沒關系，你去忙吧，下次有機會再去。】
發完這條消息，她癱坐在床邊，精心打扮的妝容突然顯得那麼可笑。窗外，天漸漸亮了起來，雪後的陽光格外刺眼。
下午三點，林小雨還蜷在沙發上看電影時，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許蒔夕在閨蜜群里發了一張照片，緊接著是一連串爆炸性消息︰
許︰【我天！我和卿卿在中央商場看到晏時安了！】
許︰【他和一個女的一起逛街！】
是卿不是晴︰【就是上次我和沐陽去餐廳踫見的那個女生。】
許︰【他還幫她拎購物袋！！！】
林小雨的手指顫抖著點開照片。畫面中，晏時安穿著那件她熟悉的黑色大衣，身邊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性。女人正笑著對他說什麼，而晏時安手里確實拎著幾個精致的購物袋。
原來這就是他說的“臨時有事”。
林小雨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了，又酸又疼。她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眼楮發澀，才機械地回復︰【可能是朋友吧。】
放下手機，她走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抬頭時看到鏡中的自己——精心描繪的眼妝已經有些暈染，嘴角下垂，活像個被拋棄的小丑。
晚上七點，許蒔夕和甦雨卿強行把她拉出了家門。
“別一個人悶在家里啦！”許蒔夕挽著她的胳膊，“我們陪你出去玩？”
綠島酒吧燈光昏暗，爵士樂低沉舒緩。林小雨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長島冰茶，起初還強裝鎮定，到第三杯時終于忍不住了。
“他說臨時有事...我讓他去忙...結果是在陪別的女人逛街...”林小雨的聲音帶著醉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我還傻乎乎地一大早就起來打扮...”
許蒔夕拍拍她的背︰“別多想，萬一是親戚呢？”
“就是，”甦雨卿遞給她一張紙巾，“我覺得晏時安不是那種人。”
林小雨搖搖頭，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我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他可能只是把我當妹妹...當普通朋友...”
酒精放大了所有情緒，委屈像決堤的洪水。她想起晏時安教她陶藝時溫暖的雙手，想起他在美術館專注講解的側臉，想起他每次去吃飯時給她點的飲品，記得她的喜好，來接自己時給自己準備的姜茶...這些難道都是她的錯覺嗎？
許蒔夕看情況不對，趕緊給宋煜 打了電話。半小時後，宋煜 和周沐陽匆匆趕到。
“怎麼喝成這樣？”周沐陽皺眉看著趴在桌上的林小雨。
許蒔夕嘆了口氣︰“情傷唄。”
“那我們把小雨送回去。”宋煜 開口。
“我有司機...”林小雨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我叫林叔來接...”
她的手指不听使喚，誤撥了最近聯系人里的第一個號碼。電話接通後，她沒等對方說話就大著舌頭說︰“林叔...我現在在外面...你來接我一下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你在哪？”
“我在綠島...”林小雨說完就掛斷了，根本沒注意到那根本不是林叔的聲音。
二十分鐘後，當晏時安推開酒吧的門時，許蒔夕和甦雨卿差點驚掉下巴。
“晏...晏先生？”許蒔夕結結巴巴地說。
晏時安點點頭，目光落在趴在桌上的林小雨身上。她雙頰緋紅，眼神迷離，顯然已經醉得不輕。
“我來接她。”晏時安簡短地說，走到林小雨身邊。
林小雨感覺到有人靠近，慢半拍地抬起頭。她眯著眼，看到一雙 亮的皮鞋站在面前，順著筆挺的西褲往上看，是一張熟悉的臉。
“林叔...你來的好快啊...”她傻笑著，然後突然瞪大眼楮，“咦？林叔...我好像看到晏時安了...”
說著，她伸手掐了掐晏時安的臉，又揉了揉。
晏時安皺了皺眉，抓住她亂摸的手︰“走吧，送你回家。”
“不要！”林小雨突然掙扎起來，“我不要坐車...我想走路...”
晏時安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把車開走。然後將自己走之前拿的大衣裹在林小雨身上︰“穿好，外面冷。”
大衣還殘留著晏時安淡淡的雪松香氣，林小雨下意識地把臉埋進衣領里，像只貪戀溫暖的小貓。
冬夜的街道安靜得出奇，偶爾有雪花飄落。晏時安扶著搖搖晃晃的林小雨，耐心地說︰“走直線給我看看？”
“你...你瞧不起我？”林小雨不服氣地甩開他的手，搖搖晃晃地邁步，結果差點栽進路邊的灌木叢。晏時安眼疾手快地撈住她的腰︰“這就是你的直線？”
林小雨癟癟嘴，突然說︰“背我...林叔背我走...”
晏時安嘆了口氣，在她面前蹲下︰“上來。”
趴在晏時安寬闊的背上，林小雨突然安靜下來。他的肩膀比她想象的還要溫暖，步伐穩健得像是在呵護什麼珍寶。一片雪花落在她鼻尖上，涼涼的。
“為什麼喝酒？”晏時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低沉溫和。
林小雨沒有回答。
一滴溫熱的液體突然落在晏時安的後頸上。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小雨？”晏時安微微側頭，“你在哭嗎？”
“沒有...”林小雨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眼淚卻止不住，“我沒有哭，是雪化了...”
晏時安沒有拆穿她，只是輕聲問︰“今天發生什麼了？為什麼難過？”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某個閘門。林小雨把臉埋在他肩上，悶聲說︰“晏時安是個大壞蛋...說好今天去講座的...結果放我鴿子...”
“嗯，確實壞。”晏時安順著她的話說，“那你就因為這個原因喝酒？”
“他還騙人...說什麼臨時有事...”林小雨的聲音越來越委屈，“結果卿卿和蒔夕她們看到他和一個漂亮的小姐姐逛街...他還幫她拿東西...笑得那麼開心...”
晏時安的腳步頓了一下，嘴角卻微微上揚︰“你看到了？”
“嗯...”林小雨抽了抽鼻子，“心里好難受...像吃了檸檬...又酸又澀...但是我沒資格吃醋...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晏時安背著她繼續往前走，聲音輕柔︰“為什麼沒資格？”
“因為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而且…他可能只把我當妹妹...當普通朋友...”林小雨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在國...他救了我兩次...那時候就覺得他好厲害...”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從初見到重逢，從奶奶送的玉鐲到每次見面時的心動。晏時安安靜地听著，感受著背上女孩的體溫和重量。
“奶奶說喜歡我...我也喜歡奶奶...”林小雨的聲音漸漸含糊，“也喜歡晏時安...”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氣音，然後她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睡著了。
晏時安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確保她不會滑落。雪漸漸大了，他加快腳步向林家走去。
林家燈火通明，林母听到門鈴聲立刻開門，看到女兒被晏時安背回來，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喝了點酒。”晏時安輕聲解釋，“睡著了。”
林母趕緊讓他進門︰“快進來，外面冷。這孩子怎麼喝這麼多...”
晏時安小心翼翼地把林小雨放在沙發上，剛要直起身，卻被她無意識地抓住了衣角︰“別走...”
林母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晏先生，天這麼晚了，還下著雪，不如就在這里住一晚吧？客房都收拾好了。”
晏時安本想拒絕，但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和林小雨即使睡著也不肯松開的手，最終點了點頭︰“打擾了。”
林母親自帶他去客房，路過客廳時，晏時安回頭看了一眼。林小雨蜷縮在沙發上，臉上還帶著淚痕。
他輕輕嘆了口氣，心想明天得好好解釋那個“漂亮小姐姐”是誰——他的表妹剛從國外回來，陪她買些日用品而已。
窗外，雪花無聲地飄落，覆蓋了他們回來時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