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的前一天，李俞辰給葉溫靜發了消息，要帶她去約會。葉溫靜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二十分鐘到達小區門口，她期待著每次跟李俞辰約會的不同場景，那些約會的場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她穿了一條淺藍色牛仔背帶褲，內搭白色t恤，頭發扎成高高的馬尾，隨著她輕快的腳步在腦後搖擺。
五月的陽光已經帶著夏日的熱度，葉溫靜抬手遮在額前，望向公交車站的方向。距離兒童福利院那次約會已經過去三周，這三周里，她和李俞辰幾乎每天都會聊天，從學校里的瑣事到各自喜歡的音樂、電影，話題越來越多。
手機震動了一下，葉溫靜掏出來看，是李俞辰發來的消息︰【我可能要晚到五分鐘，公交車晚點了。你到了嗎？】
葉溫靜抿嘴笑了笑，回復道︰【我也剛到，不急。】發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顯得太急切了，趕緊補充︰【其實我也才到兩分鐘。】
發完她就後悔了——這簡直是不打自招。葉溫靜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把手機塞回口袋。
遠處，一輛公交車緩緩進站，葉溫靜一眼就看到了下車後小跑過來的李俞辰。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t恤和黑色運動褲。
“對不起靜靜，等很久了嗎？”李俞辰跑到她面前，微微喘著氣，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葉溫靜搖搖頭，從包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他︰“沒有，真的剛到。給，擦擦汗。”
李俞辰接過紙巾時，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背，那一小塊皮膚立刻像被火燎過一樣發燙。葉溫靜假裝整理背包帶子來掩飾自己的慌亂。
“今天我們去哪兒？”她轉移話題，“上次你說...是流浪動物救助站？”
“嗯，在海邊的一個私人救助站。”李俞辰領著她向公交站走去，“是一位退休的老獸醫開的，收留了不少被遺棄的寵物和流浪動物。”
公交車來了，兩人上了車。早晨的車廂空蕩蕩的，他們選了後排的雙人座。葉溫靜靠窗坐著，能聞到身旁李俞辰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你經常去那里嗎？”葉溫靜問。
“每個月一兩次。”李俞辰說，“其實我小時候...養過一只狗，後來它生病去世了。那時候我就想，以後要當獸醫，幫助那些生病的動物。”
葉溫靜轉頭看他，發現李俞辰說這話時眼神柔軟，嘴角帶著一絲懷念的微笑。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線條分明的下頜。
“那後來呢？”葉溫靜輕聲問，“為什麼沒學獸醫？”
李俞辰的笑容淡了些︰“我爸爸...不太支持。他覺得醫生才是正經職業。”他頓了頓，“不過沒關系，我還是可以以志願者的方式幫助動物。”
葉溫靜想說些什麼，但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剎車，她整個人向前傾去。李俞辰迅速伸手擋在她面前，他的手臂穩穩地抵住前排座椅，為葉溫靜形成了一個保護圈。
“沒事吧？”他低頭問，聲音近在耳畔。
葉溫靜搖搖頭，發現自己幾乎被圈在李俞辰的臂彎里。他的胸膛離她的後背只有幾厘米，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熱量。一瞬間，葉溫靜連呼吸都忘記了，直到李俞辰收回手臂，重新坐好。
“謝謝。”她小聲說，感覺臉頰發燙。
李俞辰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應該快到了。”
二十分鐘後，他們在海邊的一個小站下了車。咸濕的海風迎面吹來，帶著夏日特有的熱烈氣息。沿著一條小路走了約十分鐘，一棟藍白相間的平房出現在眼前，門口掛著\"海角流浪動物之家\"的木牌。
“林爺爺！”李俞辰推開柵欄門，朝里面喊道。
不一會兒，一位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走了出來。他穿著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和牛仔褲，臉上皺紋深刻卻帶著和善的笑容。
“小李來啦！”老人熱情地招呼，目光移到葉溫靜身上時，眼楮一亮，“這位是？”
“這是葉溫靜，我女朋友。”李俞辰介紹道，耳尖微微發紅，“她今天來幫忙。”
“歡迎歡迎！”林爺爺笑眯眯地說，“正好今天要給幾個小家伙洗澡，多一個人手太好了。”
救助站比葉溫靜想象的要整潔寬敞。主屋是辦公室和醫療室，旁邊連著一排犬舍和貓屋，後面還有一個小型活動場。剛進門，一陣此起彼伏的犬吠聲就迎面而來。
“別怕，它們只是好奇。”李俞辰輕聲對葉溫靜說，自然地牽起她的手，“來，我帶你參觀一下。”
葉溫靜任由他牽著自己，心跳如鼓。李俞辰的手掌寬大溫暖，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讓她感到一種奇妙的安心。
他們先參觀了貓屋，十幾只花色各異的貓咪在貓爬架上或躺或臥。一只橘色的大貓看到李俞辰，立刻跳下來蹭他的腿。
“這是阿橘，這里的元老了。”李俞辰蹲下身撫摸貓咪，“它已經在這里三年了，因為年紀大，一直沒人領養。”
葉溫靜也蹲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阿橘聞了聞她的手指，竟然主動把頭湊過來讓她摸。柔軟的毛發從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葉溫靜忍不住微笑起來。
“它喜歡你。”李俞辰看著她，眼中帶著溫柔的笑意。
參觀完貓屋，他們來到犬舍。這里收留了二十多只狗，從小型犬到大型犬都有。李俞辰似乎對每一只都很熟悉，能叫出它們的名字和來歷。
“這只是上個月在高速公路上救下來的，”他指著一只瘦骨嶙峋的棕色小狗，“當時差點被車撞到。現在好多了，剛來的時候更瘦。”
葉溫靜看著那只小狗怯生生的眼神，心頭一酸︰“它們...最後都能被領養嗎？”
李俞辰的表情黯淡了一些︰“不一定。有些年紀大或有疾病的，很難找到家。”他頓了頓，“但至少在這里，它們有食物、有遮風擋雨的地方，還有人愛它們。”
林爺爺分配給他們上午的任務是給幾只狗洗澡。葉溫靜本以為這會很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卻手忙腳亂。第一只是只中型混血犬，一見到水就拼命掙扎，濺得她和李俞辰滿身是水。
“穩住它的前爪，”李俞辰從後面環住葉溫靜，雙手覆在她的手上示範，“對，就這樣，輕輕固定住。”
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呼吸拂過她的耳畔。葉溫靜的手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李俞辰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仿佛兩個人的頻率正在慢慢同步。
洗完澡，他們又幫忙清理犬舍、準備食物。中午簡單吃過林爺爺準備的三明治後，下午的工作是給一只受傷的拉布拉多換藥。
“它叫 ucky，”李俞辰一邊準備藥品一邊解釋，“上周被送來的，後腿被車擦傷了。”
ucky 溫順地趴在地上，但當李俞辰試圖檢查它的傷口時，它還是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聲。葉溫靜心疼地撫摸它的頭，輕聲安慰︰“乖，馬上就不疼了。”
“你能幫我固定住它嗎？”李俞辰問，“我需要清理傷口然後重新包扎。”
葉溫靜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按住 ucky 的身體。李俞辰的動作熟練而輕柔，先用生理鹽水清洗傷口，然後涂上藥膏，最後纏上干淨的繃帶。整個過程中，他時不時低聲安撫著狗狗，手法專業得像個真正的獸醫。
“好了，”最後他輕輕拍了拍 ucky 的頭，“你真勇敢。”
抬頭時，李俞辰發現葉溫靜正目不轉楮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欽佩和另一種他讀不懂的情緒。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睫毛，李俞辰的手還停留在 ucky 身上，與葉溫靜的手只有寸許之遙。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葉溫靜能聞到李俞辰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他特有的氣息，能看到他深褐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李俞辰的眼神漸漸變得深邃，他微微向前傾身，卻在最後一刻停住了，迅速退開並站起身︰“我...我去拿點水給 ucky。”
葉溫靜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憋著氣，趕緊深吸一口氣，感覺臉頰燒得厲害。ucky 似乎察覺到氣氛的變化，舔了舔她的手，讓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下午四點，所有工作都完成了。林爺爺感激地送他們出門︰“下次一定要再來！你們兩個配合得太好了。”
告別林爺爺，李俞辰提議去海邊走走。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灑在海面上，浪花輕輕拍打著沙灘。兩人脫了鞋，赤腳走在濕潤的沙子上，留下兩串並排的腳印。
“你今天表現得真棒，”李俞辰打破沉默，“尤其是和 ucky 在一起的時候，它平時很怕生的，卻那麼信任你。”
葉溫靜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可能是因為你在我旁邊，我覺得...很安心。”
這句話說出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這樣直白地表達感受，對她來說實在太不像自己了。但奇怪的是，她並不後悔說出來。
李俞辰停下腳步，轉向她︰“真的嗎？”
葉溫靜點點頭，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楮︰“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我總覺得能做更好的自己。”
海風拂過，吹亂了她的頭發。李俞辰伸手，輕輕將一縷發絲別到她耳後，手指在她耳際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確認這是否真實。
“我也是，”他輕聲說，“自從認識你，我...我發現自己開始期待每一個明天。”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兩人之間那扇無形的門。他們繼續沿著海灘漫步，話題從學校生活延伸到各自的家庭、夢想和恐懼。葉溫靜說起自己以前如何因為性格內向而沒什麼朋友，李俞辰則第一次詳細地談起他的家庭。
“我媽媽在我十歲時去世了。”他看著遠處的海平面，聲音平靜，“乳腺癌。從那以後，我爸就開始酗酒。”
葉溫靜心頭一緊，不自覺地靠近他一些︰“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系，”李俞辰勉強笑了笑，“已經過去很久了。我爸...他其實不是壞人，只是太痛苦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有時候喝醉了會發脾氣，但從來沒動過手。”
葉溫靜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李俞辰會花那麼多時間在敬老院和救助站——那是在尋找他自己家庭缺失的溫暖。
“所以你才那麼喜歡幫助別人和動物...”她輕聲說。
李俞辰點點頭︰“林爺爺、福利院的張阿姨...他們就像我從未有過的爺爺奶奶。而像 ucky 這樣的動物...它們需要幫助的樣子，讓我想起小時候的自己。”
葉溫靜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李俞辰回握住她，十指相扣，兩人就這樣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你呢？”最後李俞辰問，“你的家庭...是怎樣的？”
葉溫靜想了想︰“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爸爸有自己開的公司，我媽媽以前是一名老師，自從和爸爸在一起後就在家里照顧我，媽媽對我期望很高但從不強迫。有時候我覺得...我太幸運了。”
“所以才會這麼善良。”李俞辰微笑著說。
夕陽漸漸沉入海平面，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葉溫靜突然踩到一個尖銳的貝殼，腳下一滑，驚呼一聲向前栽去。李俞辰反應極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回拽。由于慣性，葉溫靜整個人撞進了他懷里。
一瞬間，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心跳聲。李俞辰的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腰，葉溫靜的手抵在他的胸前，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浪花涌上來，打濕了他們的褲腳，但兩人誰都沒有動。
“沒事吧？”李俞辰低聲問，聲音有些沙啞。
葉溫靜抬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里面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她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最終，是李俞辰先松開了手，但隨即牽起她的手︰“天快黑了，我們該回去了。”
回程的公交車上，兩人並肩坐著，手依然緊握在一起。葉溫靜的頭不自覺地靠上李俞辰的肩膀，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下周...”李俞辰輕聲問，“還出來嗎？”
葉溫靜微笑著閉上眼楮︰“當然。”
“我想到一個好地方，”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意，“市圖書館有個盲人讀書會，需要志願者為視障人士朗讀...”
“我去。”葉溫靜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後才問，“等等，盲人讀書會？”
李俞辰笑了︰“對，你聲音那麼好听，一定會很受歡迎的。”
葉溫靜輕輕捶了他一下，卻沒有否認。窗外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在車窗上投下流動的光影。她偷偷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這一次，她不再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也不再擔心明天醒來這一切會不會消失。因為李俞辰的手是那麼真實、那麼溫暖，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穩穩地存在于她的生命中。
到站後，李俞辰堅持送她到家門口。夜色已深，周圍安靜得只能听到他們的腳步聲和偶爾的蟲鳴。
“到了。”葉溫靜在門前停下，有些不舍地松開手，“謝謝你今天...帶我去這麼特別的地方。”
李俞辰站在路燈下，暖黃的光線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他看起來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輕聲說︰“晚安，葉溫靜。”
“晚安，李俞辰。”她柔聲回應，轉身準備上樓。
“等等。”李俞辰突然叫住她。
葉溫靜回頭，還沒來得及反應，李俞辰已經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她。這個擁抱短暫而克制，卻讓葉溫靜渾身一顫。她能聞到他身上陽光和海風的氣息，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聲。
“下周見。”他在她耳邊輕聲說，然後迅速松開手，轉身離去。
葉溫靜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如夢初醒般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上樓時，她的腳步輕快得幾乎要飛起來。
這不是結束，而是一段更加美好的旅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