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咖啡店剛開門不久，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推門而入。風鈴清脆的響聲中，宋煜 抬頭看到父親站在門口，一身休閑裝扮卻依然掩不住精英氣質，與這個小小的咖啡店格格不入。
“爸？”宋煜 手中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宋明環顧四周，目光在簡約的裝飾和陳舊的木地板上停留片刻，最後落在兒子身上。“路過，順便看看。”他的語氣刻意保持著平淡。
陳姐從後廚走出來，看到宋明時挑了挑眉，卻只是說︰“歡迎光臨，想喝點什麼？”
“美式，不加糖。”宋明回答，眼楮卻一直盯著宋煜 。
“讓您兒子給您做吧，”陳姐微笑道，“他現在的手藝很不錯。”
宋煜 深吸一口氣，走向咖啡機。他能感覺到父親的目光如芒在背，手指微微發抖。這是他第一次為父親做咖啡——不是那個豪華辦公室里價值上萬的咖啡機，而是這個二手市場上淘來的普通機器。
水蒸氣嘶嘶作響，咖啡的香氣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宋煜 專注地控制著水流速度，將萃取好的咖啡倒入預熱過的杯子。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他將咖啡放在父親面前的桌上，杯墊正好對準桌沿，把手呈四十五度角——這是宋明在家里的習慣。
宋明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眉頭舒展了些。“...不錯。”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宋煜 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這是父親第一次肯定他的選擇。
“坐吧。”宋明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宋煜 解下圍裙坐下，兩人之間一時無言。窗外陽光透過玻璃，在木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你母親很想你。”宋明終于開口。
“我也很想她。”宋煜 輕聲回答，“她...還好嗎？”
宋明轉動著咖啡杯︰“挺好的。就是總念叨你。”他停頓了一下，“你住在周家...怎麼樣？”
“很好。周媽媽對我像親生兒子一樣。”宋煜 直視父親的眼楮，“比在家里溫暖多了。”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精準地刺入宋明的心髒。他的手指在杯沿收緊，指節泛白。“宋煜 ，你知道我為什麼反對你和那個女孩在一起嗎？”
“因為她家境普通？因為她有抑郁癥？”宋煜 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
宋明搖搖頭︰“因為她太像她外婆了。”
宋煜 愣住了︰“你...認識許蒔夕的外婆？”
沒等宋明回答，店門再次被推開，許蒔夕抱著一摞書走了進來。“宋煜 ，我把你要的參考書帶來了——”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看到宋明時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三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形成一種微妙的張力。宋明緩緩站起身，目光在許蒔夕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轉向兒子︰“我們改天再聊。”
他放下咖啡錢，走向門口，在與許蒔夕擦肩而過時，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門關上後，許蒔夕還僵在原地，懷里的書抱得死緊。“你父親…怎麼來了？”
“路過。”宋煜 走過去接過書，“別擔心，他沒說什麼。”
許蒔夕咬著下唇︰“他是不是...很討厭我？”
宋煜 搖搖頭，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他送的那條銀鏈子，心情莫名好了起來。“正好相反，我覺得他對你很好奇。”
陳姐從後廚探出頭︰“蒔夕來了？正好幫我嘗嘗新開發的甜品。”
許蒔夕如蒙大赦，趕緊逃進後廚。宋煜 想跟進去，卻被陳姐一個眼神制止了。
後廚里，許蒔夕盯著面前的甜點——一個精致的紫色慕斯，上面點綴著可食用的小星星。“這是...”
“宋煜 昨晚研究到半夜的成果。”陳姐壓低聲音。
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塊送入口中，薰衣草的香氣和微微的香甜在舌尖化開。
“好吃嗎？”宋煜 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許蒔夕抬頭，看到他靠在門框上，陽光從他背後照進來，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
“嗯，特別好吃。”她微笑著回答，聲音有些哽咽。
宋煜 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剛才我爸說...他認識你外婆。”
許蒔夕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在盤子上。“什麼？”
“我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宋煜 皺眉，“但他確實這麼說的。”
陳姐在一旁擦拭咖啡機，假裝沒在听他們的對話，但嘴角緊繃的線條暴露了她的緊張。
“我外婆從來沒提起過認識宋家的人...”許蒔夕困惑地說，“她只是個普通的退休教師。”
宋煜 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周沐陽發來的消息︰【 哥，我媽做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晚上早點回來啊！】
他回復了一個"好"字，抬頭看到許蒔夕正小口小口地吃著慕斯，表情若有所思。
“周末你有什麼安排？”他換了個話題。
許蒔夕搖搖頭︰“沒什麼特別的。可能去圖書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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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周家吃飯？”宋煜 試探性地問，“周媽媽很想你，一直說想見你。”
許蒔夕驚訝地睜大眼楮︰“我？”
“嗯。周沐陽的表弟表妹都很可愛，你會喜歡他們的。”宋煜 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期待，“而且...我想讓你看看我現在住的地方。”
她低頭攪動著慕斯，輕輕點了點頭︰“好。”
下午的咖啡店漸漸忙碌起來。許蒔夕坐在角落的位置看書，偶爾抬頭看宋煜 在櫃台後忙碌的身影。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圍裙，動作利落地調制各種飲品，時不時與客人交談幾句。完全看不出幾個月前他還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一位女學生紅著臉要了他的聯系方式，宋煜 禮貌地拒絕了，然後不經意地看向許蒔夕的方向，兩人視線相遇，他偷偷做了個鬼臉。許蒔夕忍不住笑了，心里像被蜜糖填滿一樣甜。
傍晚時分，宋煜 下班換好衣服，走到許蒔夕桌前︰“走吧，周沐陽說他在校門口等我們。”
公交車上人很多，宋煜 護著許蒔夕站在角落，兩人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他帶著咖啡和牛奶的甜香，她則是書本和淡淡的茉莉洗發水味道。
“你今天和我爸見面時，”宋煜 突然低聲問，“為什麼那麼緊張？”
許蒔夕的身體僵了一下︰“我...我怕他討厭我。”
“為什麼要在意他討不討厭你？”宋煜 注視著她的眼楮，“重要的是我...”
公交車一個急剎車，許蒔夕猛地向前傾，宋煜 一把摟住她的腰穩住她。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呼吸交錯。
“重要的是我喜歡你。”宋煜 完成了剛才的句子，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
許蒔夕的心髒狂跳，耳邊嗡嗡作響，不確定自己是否听錯了。
周沐陽家在一棟老式居民樓的五樓，沒有電梯。爬到三樓時，許蒔夕已經有些氣喘，宋煜 自然地接過她的包︰“快到了。”
門一開，濃郁的飯菜香氣撲面而來。周沐陽的妹妹——一個扎著羊角辮的七八歲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撲過來抱住宋煜 的腿︰“煜 哥哥！”
“小婷，這是許蒔夕姐姐。”宋煜 介紹道。
小女孩好奇地打量著許蒔夕，突然眼楮一亮︰“你就是煜 哥哥手機里的漂亮姐姐！”
許蒔夕驚訝地看向宋煜 ，後者耳根通紅，趕緊轉移話題︰“周媽媽，我們來了。”
周媽媽從廚房探出頭，是個圓臉和藹的中年婦女，圍著花圍裙，手里還拿著鍋鏟。“哎呀，蒔夕來了，可算把你盼來了，這麼久沒見了，快進來坐！”
晚餐熱鬧而溫馨。周媽媽不停地詢問她的學習和生活；兩個孩子更是纏著她講學校里的趣事。宋煜 坐在她旁邊，時不時補充幾句，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飯後，周沐陽說道︰“ 哥，你爸今天下午來學校了，跟李老師聊了好久。”
宋煜 的笑容消失了︰“他說什麼了？”
“不清楚，但李老師後來找我，問了很多關于你和蒔夕的事。”周沐陽擔憂地看著兩人，“你們小心點。”
回家的路上，宋煜 一直沉默不語。許蒔夕輕輕踫了踫他的手︰“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爸到底要干什麼。”宋煜 皺眉，“他先是突然來咖啡店，又去找李老師...這不像是他的作風。”
許蒔夕咬了咬嘴唇︰“會不會...他真的認識我外婆？”
“明天我去問問陳姐。”宋煜 下定決心，“她好像知道些什麼。”
公交車到站，兩人下車走向許蒔夕家。夜風微涼，許蒔夕不自覺地往宋煜 身邊靠了靠。
“宋煜 ，”許蒔夕突然說，“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月光下，她的眼楮亮如星辰。宋煜 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點點頭︰“好，一起。”
到了許蒔夕家樓下，兩人互道晚安後，許蒔夕便上了樓，而宋煜 還是一如既往看著許蒔夕離開的背影直到樓上房間的燈亮起才離開。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宋明站在書房窗前，手中握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年輕女子眉眼如畫，與許蒔夕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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