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院審查後提起公訴,法庭上,李陽最後一聲嘶吼,‘’是戰龍害我‘’,聲音撞在審判庭的玻璃上,碎成一片虛無。法槌落下時。他看見旁听席上王秀梅捂著臉癱下去,自己的影子被陽光拉的老長,像條再也爬不起來的喪家犬。
一審判決最終宣讀被告人李陽犯故意殺人罪、強奸罪,數罪並罰,判處死刑,緩期三年執行。
旮旯旅游休閑采摘度假村的老總李陽,本是朝陽市小有名氣的人物——度假村的隻果采摘園曾登上過本地旅游推薦。他本人還常被媒體拍到時髦的樣子。可這一回,他的名字出現在公眾視野里,卻裹著血腥味。
‘’李陽因強奸、故意殺人罪一審被判死刑緩期執行‘’的消息,像潑在滾油里的水,瞬間炸開了鍋。本地電視台的晚間新聞循環播放著庭審現場片段,他穿著囚服低頭樣子被放大在屏幕上,早報頭版用觸目驚心的黑體字印著案件細節,旁邊還配著他從前在度假村剪彩時的照片,兩相對比,格外刺眼,連街頭商鋪的電子屏都滾動推送這條新聞,路過的行人忍不住駐足,手機屏幕連成一片,全是關于他的討論。
消息沒半日就沖出了朝陽地界。省城的論壇里,有人扒出他早年開發清風山項目的傳聞,公交車上,大爺大媽提著菜籃子念叨‘’就是那個開采摘園的李陽?看著人模人樣的,怎麼能干出這種事兒……‘’寫字樓里的年輕人刷著新聞,指尖劃過他被判死緩的判決結果,嘖嘖感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從朝陽到省城,李陽的名字成了街頭巷尾繞不開的話題。昔風光的度假村老總,如今成了人人唾罵的階下囚,這場轟動一時的案件,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
王秀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在法庭上听到丈夫被判死刑,就昏了過去。讓她再次睜開眼楮,發現自己已經躺在炕上了。
王秀梅那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塊,空落落的疼,又像是被灌滿了鉛,沉得喘不過氣來。
法庭上那聲‘’死刑‘’還在耳邊炸響,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五髒六肺都在抽搐。她想喊,想沖上去問是不是搞錯了,嗓子眼里干澀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炕沿涼的刺骨,可她渾身卻像著了火,額頭滾燙,手腳卻冰涼。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丈夫出門時回頭對她笑的樣子,一會兒是法庭上他戴著手銬、眼神絕望的模樣。她一遍遍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可那判決像塊巨石,死死壓在心頭,讓她連呼吸都覺得疼。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滾過眼角,滴在枕頭上。她想放聲大哭,卻只能發出細碎的抽噎,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攥著,緊得她幾乎窒息——天,好像塌了。
屋子里靜的能听見彼此的呼吸,父親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抿得緊緊的,眼角的皺紋里爬滿了難掩頹敗,婆婆坐在炕邊,渾濁的眼楮里滿是焦灼,不住的在喃喃自語‘’這不是真的……‘’
院子里擠滿了聞訊趕來的親朋好友,往日里能說會道的董秀香此刻都耷拉著腦袋,有人蹲在牆根下,不停的抽煙,圈散了又聚,終是化作一聲重重的嘆息。有人背著手來回踱步,腳地板碾著地上的塵土,急得喉結直動,想不出一句能頂用的話。還有幾個嬸子靠在門框上,用袖子偷偷抹著發紅的眼角。誰都清楚李陽是被人栽了贓。可那句‘’沒證據‘’像道無形的牆,把所有人的力氣都堵在喉嚨里。
風從敞開的院門溜進來,卷著地上的落葉打了個旋,又焉焉地落下去焉。滿院子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只剩下一聲接一聲的嘆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連空氣都像是浸了苦水,又澀又悶。
院門口的老梨樹下,彭岩把煙蒂扔在地下用腳碾了碾,抬頭看向陸續趕來的鄰村主任們,聲音帶著沙啞的懇切‘’各位老哥,連大伙兒奔著李陽的事來,這份情我領了。光在這急沒用——我琢磨著,咱單打獨斗不成,不如聯合起來,讓全村一萬多人都在請願書上摁個手印!人多力量大,或許真能保住李陽一條命!‘’
這話像顆火星子,落干柴堆上,瞬間燃了起來。王家莊的王大柱猛的一拍大腿‘’彭老哥說的對!李陽那娃,咱誰不記得他的好?‘’
人群里頓時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全是李陽的往事。
三年前他搞果園,賺第一筆錢就建果園基金,專門幫助家里困難的娃念書。我家小三子爹走的早,學費全靠他那基金撐著,現在都考上重點了!‘’
可不是嘛,他手把手教咱剪枝、疏果,引進新的新品種比老谷子甜半截,還請專家來村里開了二十多回課。‘’
前咱們村住的全是土坯房,一下雨就漏,是他跑前跑後找設計院,自己出資,硬是把舊村子改成了新社區,家家戶戶都住上了帶陽台的居民樓,樓前還有小花園,這日子擱以前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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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些,剛才還愁雲慘淡的臉膛上,漸漸浮起光亮,又很快被現實的沉重壓下去。
彭岩抹了把臉‘’就是這話!他李陽不是為自己活著的,是為咱們全鎮人趟路的!現在他落難,咱能眼睜睜看著?‘’
各村主任沒說二話,紛紛起身告辭。回到村里,廣播一喊,村民們從田里、家里涌出來,擠在村委會的院子里。當村主任把聯名請願的事說一說,再提起李陽的好,人群里立刻響起一片應和。
‘’簽!必須簽!沒有李陽,我家丫頭哪能去城里上舞蹈班?‘’
‘’我那老母親常年吃藥,前年住院,還是果園基金先墊的錢!‘’
‘’咱這居民樓,冬天有暖氣,夏天有涼台,不是他,咱能過上這好日子?‘’
村委會的桌子上鋪開了裁好的大紅紙,請願書的字還沒寫完,就有人急著往前湊。會寫字的自己簽,不會寫的就請人代筆,再把拇指按進紅印泥里,在名字上重重一摁。那紅手印有的帶著泥土,有的粘著麥芒芒,一個個重疊在一起,像一片燃燒的火苗。
東頭的張大爺顫巍巍的被人扶過來,渾濁的眼楮盯著紙上‘’李陽‘’兩個字,抹了把眼淚‘’這娃打小就心善,那年我家房子被大雪壓塌,是他帶著人連夜搶救……我這把老骨頭,拼了命也要保他!‘’說著,哆哆嗦嗦的在紙上按下自己的手印。
夕陽把村委會的影子拉的很長,一張張請願書很快被寫滿了名字,摞在一起厚厚的一沓。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帶著泥土的芬芳,也帶著滿院子沉甸甸的心意,這不是一張張紙,是全鎮人記著的情分,是盼著好人能有好報的念想。
彭岩將承載著萬千鄉親心聲的萬人請願書鄭重遞交至市法院、檢察院等司法機關後,這些肩負著司法公正使命的部門始終堅守法律底線,以證據為核心錨點,嚴謹推進案件審查三作。
從案件審理的脈絡來看,市人民法院在一審過程中,對全案證據進行了細致核查與嚴格質證。法庭之上,控辯雙方圍繞李陽涉嫌強奸殺人的事實展開激烈交鋒,法院最終結合在案的物證、書證、證人證言及司法鑒定等多方面證據,經綜合審查認定,現有證據已形成完整鏈條,足以確鑿證實李陽所涉強奸殺人的犯罪事實,證據之間相互印證,不存在無法排除的合理懷疑。基于此,一審法院作出了維持原判的決定,這一結果既體現了對案件事實的認定,也彰顯了司法機關在面對民意表達時,始終以法律為準繩、以證據為基石的審慎立場——即便請願書傳遞出強烈的民意傾向,司法裁決的天平始終穩穩扎根于事實與法律的土壤之上。
當維持原判的消息傳來,王秀梅捏著衣角的手猛地一顫,肩膀緊繃僵硬。窗外的日光明明亮亮地灑進來,落在她布滿細紋的臉上,卻暖不透那層從心底漫上來的寒意。
她緩緩蹲下身,將臉埋在膝蓋上,淚水禁不住的流了下來。那些張被無數鄉親按下紅手印的請願書,她跟著彭岩跑了多少趟,看著一頁頁沉甸甸的紙遞進去,總盼著能有不一樣的結果。可此刻,所有的期盼都像被戳破的氣球,只剩下空落落的疼。
怎麼就……還是這樣啊……她喃喃著,聲音抖的不成樣子。那些夜里輾轉反側的擔憂,那些跟鄉親們拍著胸脯說‘’總會有公道‘’的底氣,此刻都變成了扎心的針。她想起請願時鄉親們眼里的懇切,想起自己一遍遍描摹著‘’公道‘’兩個字的執著,可到頭來,判決像塊冰冷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淚順著眼角滑進鬢角,濕了一片,她不是不懂法,可心里那股子勁就是擰不過來,那麼多人心意的分量,怎麼就沒能撬動一絲改變?她慢慢抬起頭,望著牆上掛著的全家福,視線模糊里,只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澀。
酒店包廂里,燈光暖昧的映著杯盞。張發端起酒杯,腰身微躬,語氣里滿是恭敬‘’龍哥,雖說清風山的合同沒拿到手,但李陽一死,那地方早晚是咱們的囊中之物,連帶著旮旯村也跑不了。‘’
戰龍指尖摩挲著杯壁,眉宇間掠過一絲惋惜‘’可惜了,我那兄弟張海濤,剛出來沒幾天……‘’
一旁的郝帥忙笑著舉杯‘’龍哥,你寬心,李陽已經判了死刑,也算是給海濤兄弟報了仇。來,這杯敬您!‘’
清脆的踫杯聲里,三人仰頭而盡。
酒過三巡,戰龍放下酒杯,聲音沉了沉‘’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青峰山的合同,二位兄弟得多琢磨琢磨。省城還有事,等著我回去處理,這邊要是有半點風吹草動,立刻給我捎信。‘’
說吧,他朝一旁的小玉抬了抬下巴,兩人一同上了停在門外的奔馳。引擎轟鳴著劃破夜空,朝著省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戰龍握著方向盤的手穩如磐石,目光直視著前方被車燈劈開的夜色,心里卻像轉著盤精密的算盤。這次雖說暫時摘清了自己,但後續稍有差池,別說牢獄之災,怕是連小命都得交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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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保鏢的死,多砸些錢總能擺平,不算大礙。眼下最辣手的,是身邊這個小玉——怎麼才能讓她永遠閉上嘴?
戰龍心里反復掂量,最後拿定主意,只能軟硬兼施,讓她徹底斷了別的念想,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
他眼角的余光斜斜掃過副駕駛座,聲音听不出情緒‘’小玉,這次能讓李陽那小子進去,還判了死刑,可多虧你了。‘’
副駕駛座上的小玉,指尖死死絞著衣角,心里像壓著塊浸了冰的石頭,又沉又冷。愧疚和不安像藤蔓似的纏上了,勒得她喘不過氣——李陽那條死刑判決,分明是她親手遞過去的。
自從進了公安局,顫抖的說出‘’李陽強奸‘’那幾個字,她就徹底醒了,自己早被戰龍拖上了賊船,成了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想蹦 也沒處去。
家?她不敢回,更沒臉回。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丈夫,是知道她陷害了李陽,知道她一次次被戰龍擺布……光是想想,後背就冒起一層冷汗。
車窗的路燈飛速後退,像一串模糊的光斑。她縮在座椅里,腦子里亂成一團麻,回去之後會怎麼樣?,戰龍還會用什麼來要挾她?前路茫茫,連一時光也抓不住。
小玉听了戰龍的話,猛地抬頭,指尖卻在暗中收緊,努力讓聲音听起來平穩些‘’龍哥,這都是我該做的……只要能和孩子團聚,我就知足了。
戰龍忽然放緩了語氣,聲音軟的像裹了層蜜,甜蜜的發假‘’小玉,這次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要是就這麼輕描淡寫過去了,我往後還怎麼在圈子里立足?別人不笑話我,太不地道才怪。‘’他話鋒一轉,把謝謝兩個字咬的格外重,像塊冰錐子扎過來,‘’這次,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你。‘’
那刻意加重的語氣,讓本就揣著滿心恐慌的小玉越發忐忑。她攥著衣角的手沁出冷汗,心里亂成一團接下來,他會對自己做什麼?自己又要遭遇些什麼?那個和丈夫安穩度日的夢,還能有機會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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