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穩穩停在一家豪華大酒店門口,劉菲菲解下安全帶,推門下車回頭說道︰‘’你們剛才去辦理住宿手續時,我就跟我老公說好了,在這定了個包間,特意給你們接風洗塵呢!‘’
‘’菲菲,你結婚了?‘’李陽臉上難掩驚訝,語氣里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劉菲菲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眼尾彎成好看的月牙︰‘’楊陽哥,你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爸爸了,我要是再不成家,真要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
李陽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又追問到︰‘’那你……怎麼會來省城的高校任教?‘’
劉菲菲先是看了看李陽,又轉頭掃了一眼旁邊的趙亮和楊雪,才緩緩開口,生人輕了些︰‘’兩年前我辭了鎮上教師的職位,回到市里,那陣子心里總不是滋味,覺得對不起你和嫂子,愧疚了好久。‘’
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攪了攪裙擺,又抬眼看向李陽,語氣里多了幾分釋然︰‘’後來想了好幾天,覺得該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就讓我爸托人在省城的高校找了這份教職。原以為這輩子都未必能再遇見你,沒想到這麼巧,今天竟在這里踫上了。‘’
這時,酒店旋轉門里走出一個年輕人。,他身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肩線挺括的像用尺子量過一般,襯得身形越發挺拔修長。白襯衫領口系著一條質感上乘的領帶,打的松緊恰到好處,露出的脖頸線條干淨利落。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額前碎發打理的清爽,露出飽滿的額頭。鼻梁高挺如雕塑,唇線分明,唇角微微上揚時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最打眼的是那雙眼楮,瞳仁黑亮,像盛著揉碎的星光,看人是帶著股溫和卻不疏離的勁兒。走在陽光下,他步履從容,西裝褲包裹的長腿邁開時,竟有種說不出的舒展利落,引得路過的人忍不住多瞧兩眼——分明是精心修飾過的精致,卻偏生透著股渾然天成的瀟灑氣。
劉菲菲眼尖,一眼就瞧見了那人,立刻快步跑了過去,伸手就拽住年輕人的胳膊,氣里帶著嬌俏的嗔怪︰‘’東山,都準備好了嗎?‘’
她又轉過身,目光落在李陽身上,臉上漾著熟稔的笑意︰‘’楊陽哥,這是我老公,佔東山。‘’
說著又轉向身邊的男人,語氣輕快的介紹︰‘’東山,這就是我常跟你念叨的,時候跟我訂過娃娃親的楊陽哥。‘’
佔東山聞言,立刻禮貌的伸出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楊陽哥,久仰。菲菲在家沒少提起你,如果你白手起家不容易,富起來也沒忘了鄉親們,帶著大家伙一塊致富,真是不簡單吶。今日一見,楊陽哥果然氣度不凡。
李陽伸手與他交握,掌心相觸時能感到對子腹的薄繭,他微微頷,語氣謙和︰‘’哪里的話,只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
話音剛落,劉菲菲已經自然地左手挽住戰東山的胳膊,右手又親昵的跨入了李陽的胳膊,臉上不見半分拘謹,笑容從容又熱絡︰‘’走,咱們進去說,邊吃邊聊。‘’
包廂里的圓桌早已被菜肴擺滿,一眼望去,滿滿當當,熱氣混著各式香氣裊裊升騰。正中央是一大盆洪亮的炖甲魚,裙邊顫巍巍浮在濃稠的湯汁里,旁邊臥著幾只飽滿的鮑魚,殼上還留著蒸制後的水汽。燒肘子泛著油潤的醬色,皮皺里藏著晶瑩的膠質,筷子輕輕一踫仿佛就要化開。油燜大蝦排的整整齊齊,蝦干紅得發亮,開背處露出雪白的蝦肉,裹著的醬汁黏在殼上,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動。
涼菜也毫不遜色,水晶肘子切的薄如蟬翼,碼在貫里像片晶瑩的玉,醬牛肉紋理分明,旁邊點綴著翠綠的香菜,還有一盤冰鎮的醉蟹,蟹殼清灰,掀開就能看見流心的黃,帶著淡淡的酒香,更別說那幾道時鮮小炒,清炒蘆筍嫩的掐得出水,蒜蓉粉絲蒸扇貝堆的像座小山,粉絲吸足了海鮮的鮮汁,在燈光下泛著油光。
圓桌別人還擺著幾樣精致的點心和一盅盅煨得軟糯的湯品,湯面上浮著層金黃的油花,香氣醇厚。滿滿一桌子菜,熱菜蒸騰著煙火氣,涼菜透著清爽勁。葷素搭配的恰到好處,一眼便知道是精心準備的豐盛宴席。
‘’快坐快坐!‘’佔東山熱情地招呼著,目光落在李陽身後的兩個人身上,笑著問道︰‘’楊陽哥,這兩位弟弟妹妹怎麼稱呼?‘’
李陽這才回過神,忙側身拉過身後的趙亮和楊雪,對戰東山和劉飛飛介紹道︰‘’這是我的表弟趙亮,表妹,楊雪,他們兩個今年剛考上工業大學,我特意來送他們報到。說來也巧,菲菲正好在工業大學任教,往後要是孩子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得麻煩菲菲菲和東山多照顧著些。
隨後,李陽又轉向趙亮和楊雪介紹道︰‘’這是你們的姐姐劉菲菲,姐夫,佔東山。‘’趙亮和楊雪連忙笑著問好,劉菲菲夫妻也熱情地回應著,招呼他們快坐下。
‘’楊陽哥,快動筷啊,別客氣。‘’劉菲菲一邊給李陽夾菜,一邊笑著催促。
飯桌上氣氛熱絡,在夫妻倆的盛情招待下,李陽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菲菲,東山,你們倆什麼時候結的婚?‘’
‘’才剛兩個月呢。‘’劉菲菲眉眼彎彎,臉上帶著笑容。
李陽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衣兜,讓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笑意︰‘’這次來的匆忙,兩手空空,也沒帶什麼禮物。等下次一定補上。‘’
‘’楊陽哥,還補啥呀,下次來把嫂子也帶上,再捎點土特產就行了!‘’劉菲菲臉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語氣熱絡,‘’咱們東山啊,最饞你那‘’拳頭產品‘’——旮旯隻果,每次吃都念叨呢!‘’
李陽听了朗聲笑起來︰‘’我那窮山溝也沒什麼稀罕物,就是隻果多,管夠。‘’說著,他把目光轉向佔東山,隨口問道︰‘’東山,你現在在哪高就呢?‘’
佔東山剛要開口,劉菲菲已經笑著搶了話頭︰‘’他呀,住在政府掛了個閑職,沒什麼正經事,就是個閑人唄。‘’
佔東山看了妻子一眼,里閃過一絲默契,隨即也笑著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酒足飯飽後,李陽笑著對佔東山夫妻倆拱手道︰‘’今天真是多謝你們夫妻倆的盛情款待,我們也該回去了。以後有空,一定去我們旮旯村玩啊!‘’
劉菲菲連忙擺手挽留,‘’楊陽哥,好不容易來趟省城,怎麼也得住幾天再走啊!‘’
李陽笑著搖頭︰‘’不了不了,先把這倆孩子安頓好,明天我就得回去,家里還有一堆事等著我處理呢。
‘’再忙也不差這兩天,‘’佔東山開口道,‘’明天我們出去逛逛,我做東。‘’
一旁的趙亮忍不住插了句嘴︰‘’菲菲姐,你是不知道,楊陽哥可忙了!他回去還要開發清風山呢。‘’
‘’什麼?‘’劉亦菲有些驚訝的看著李陽,‘’楊陽哥,開發青峰山可是個大工程啊!不光得有雄厚的資金,還要有人脈撐著,你要是在開發過程中遇到什麼難處,盡管給我打電話,東山他肯定能幫上忙。‘’
李陽連忙道謝︰‘’那以後可少不了麻煩你們夫妻倆。‘’
隨後,劉菲菲開車把李陽三人送回學校,她特意對李陽說︰‘’楊陽哥,這兩個孩子就交給我吧,在這有我罩著,保證他們安安穩穩,不會有任何麻煩。‘’
李陽望著劉菲菲的車漸漸融入車流,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顆懸了一路的心才終于落定。
他暗自感慨,真是沒料到,不過兩年未見,劉菲菲竟然是換了個人。當年那個帶著幾分刁蠻任性的市長千金,如今已經褪去了青澀鋒芒,言談舉止間透著明事理,顧大局的沉穩,活脫脫一個通透干練的新時代女性。
李陽又細細囑咐了趙亮和楊雪幾句,看著兩人進了學校,才在附近找了家旅店住下,想著明早就動身回家,附近有劉菲菲的照拂,他對兩個孩子也徹底放了心。
回到家,李陽就把省城遇見劉菲菲的事,原原本本地和妻子王秀梅全盤托出。王秀梅听了一臉驚訝︰‘’真沒想到,劉菲菲的轉變居然這麼大!‘’
李陽點頭附和︰‘’可不是嘛,現在有她照看著趙亮和楊雪,咱們總算能徹底放心了。‘’
夫妻倆很快就投入到青峰山開發籌備中。有了上次的規劃西溝村的經驗,這次他們打算循序漸進——先把鎮上到東山村的公路修通,在慢慢著手修繕楊家祠堂。
一切都按部就班,緊張有序的推進著。
李陽一大早就驅車上路,趕在市旅游局剛上班就到了門口,他攥著厚厚一疊審批文件,快步走到辦事窗門,將文件小心翼翼地遞給負責審批的工作人員,對方接過文件,手指漫不經心地翻過幾頁,連頭都沒抬一下,只淡淡的丟下一句︰‘’回去等消息吧,批下來我會打電話通知你。‘’
可這一等,便是好幾天。旅游局那邊像斷了線的風箏,再沒半點音訊。李陽站在家門口,望著還遠處即將竣工的公路,這條公路能不能按時投入使用,全看那紙審批能不能下來。工期一天天逼近,合作方的電話催的越來越急,他心里像揣著團火,燒得他坐立難安。
開發清風山,這無疑是個盤根錯節的大項目,不僅得有雄厚的資金做後盾,更得靠四通八達的人脈來托底。劉菲菲那句帶著幾分懇切的話,此刻又在他耳畔清晰的回響︰‘’楊陽哥,你要是遇到什麼難處,盡管給我打電話,東山這邊,肯定能幫上忙。‘’
他下意識的摸出手機,指尖在冰涼的屏幕上懸停半刻,終還是輕輕嘆了口氣,又將手機塞回了衣兜。腦海里,兩年前和劉菲菲那段剪不斷理不亂的情感糾葛,如潮水般涌了上來——那些爭吵、猜忌,還有妻子王秀梅通紅的眼楮和決絕的背影,幾乎將這個家徹底撕裂。
他怎麼忘得了,自己費了多少力氣,才一點一點捂熱妻子的心,才讓這個瀕臨破碎的家庭重新有了溫度。如今,秀梅姐剛為他生下了孩子,襁褓里那個小小的、軟軟的生命,是這個家最珍貴的寶貝。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窗外那片透著暖意的陽光上,隨即又變得異常堅定。輕輕搖了搖頭,像是要把那些不該有的念頭都甩出去。這個家,好不容易才拼湊完整,決不能再經受半點風浪。一點都不能錯,一絲風險都不能冒。
實在等不下去了,李陽能抓起車鑰匙又沖了出去,一路上朝著市旅游局的方向疾馳,車窗的樹影飛速倒退,卻趕不上他心里那股越來越烈的焦灼。
到了旅游局辦事窗口前,李陽特意整了整衣領,臉上帶著幾分小心的笑意,探身朝里問道︰‘’同志,我那個青風山旅游開發的審批合同,今天有消息了嗎?‘’
窗口里負責審批的工作人員正對著電腦屏幕敲著什麼,聞聲慢悠悠抬起頭,掃了李陽一眼,眉頭機不可察的皺了起來,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在家等著就行,批下來會通知你,怎麼又跑來了?‘’
李陽連忙往前湊了湊,腰微微工作,臉上的笑意更殷勤了些︰’‘同志,實在對不住,我這不是急嘛,地上那邊還等著這手續開工呢。‘’
那工作人員瞥了他一眼,隨手從桌角一摞文件里翻出李陽那厚厚一沓,用手指敲了敲紙頁,發出‘’嘩啦‘’一聲響︰‘’你自己看看,這麼大的項目,材料堆起來快有半人高了,哪能說批就批?‘’他頓了頓,眼神掃過文件上‘’青峰山整體開發規劃‘’幾個字,語氣輕飄飄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最快?最快也得一個月。要是材料里哪點不合格,或者上頭有別的考量,拖個三年五載也不是沒可能。急也沒用。‘’
說完,他啪的一聲把文件扔回桌角,重新低頭去看電腦,顯然是不想再搭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