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在平整的油板路上疾駛,李陽通過後視鏡看見老漢用手緊緊握著婦人的手,焦急和無奈在他臉上交織。坐在副駕駛上的那個青年,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滾落,眼楮直勾勾的望著前方,眼神里充滿了緊張和絕望。
‘’大爺,你家是在哪住啊?‘’
李陽為了緩解他那緊張的心情,率先打破了車內有些沉悶的氣氛。
‘’我,我家住在東山村,我叫趙遠山,這是我的老伴李玉杰,前邊坐的是我的兒子趙亮。‘’
老漢緩緩地說。
‘’大爺,那大娘的病咋才想起看呢?‘’
‘’哎!‘’趙遠山嘆了一口氣,‘’幾個月前,老伴兒就發現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村里的人都說她又懷孕了。我和老伴兒也沒在意,既然懷孕了那就生唄。可隨著老伴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今天突然就疼痛難忍,我們以為孩子要生了,就去找接生婆,可接生婆告訴我們說我老伴年紀太大了,讓我們去縣里醫院生孩子去。‘’趙遠山抹了抹眼角淚水,‘’都怪我,為什麼不早來醫院?‘’
李陽听了趙遠山的話,臉上滿是對鄉親們愚昧和貧困現狀的無奈。更加堅定了他開發青峰山的決心。
‘’恩人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趙遠山這才想起問恩人的姓名。
‘’我叫李陽。‘’李陽一邊開車一邊回答道。
‘’大哥,你就是成立果園基金會,想要開發清風山西溝村的李陽嗎?‘’
坐在副駕駛趙亮听到李陽二字,原本灰暗的眼神瞬間變得明亮清激,充滿希望的光。
李陽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的名字在這兒還有人知曉,便回道︰“沒錯,就是我。你怎麼知道的?”趙亮激動地說︰“大哥,我們東山村和西溝村挨著呢,你要開發西溝村的事兒,在我們村里也傳開了。大家都盼著能跟著沾點光,讓日子好起來。”趙遠山也在後面附和道︰“是啊,李恩人,你要是真能把那一片開發好,我們這些周邊村子的人都能有活路了。”李陽听著他們的話,心里暖暖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一份責任。“大爺、兄弟,你們放心,我既然決定做了,就一定會做好。”說話間,車子已經到了市醫院。李陽幫著把趙大娘送進急診室,在外面焦急等待檢查結果。不一會兒,醫生出來了,一臉嚴肅地說︰“是肚子里長了個巨大的腫瘤,必須馬上手術。”
趙遠山一家听聞,如遭晴天霹靂,趙亮撲通一聲跪地,拉著醫生的手哀求︰“醫生,求求您救救我媽,無論如何都要治好她。”趙遠山也是老淚縱橫,可他們心里清楚,手術費對他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李陽見狀,心中一陣酸澀,走上前扶起趙亮,說道︰“兄弟,別慌,我去交手術費。”趙遠山一家震驚地看著李陽,眼中滿是感激。李陽拍了拍趙遠山的肩膀,“大爺,我既然決定幫你們,就不會不管到底。我開發青峰山,就是想讓大家日子都好過,你們也是我的鄉親。”
李陽交了押金,辦了住院手續,安頓好趙遠山一家人後。這時他的肚子突然發出一陣咕嚕咕嚕抗議,他這才驚覺自清晨簡單扒了幾口早飯後,竟然沒進過一粒米。他轉過頭看向趙遠山︰‘’大爺,我出去一趟,一會就回來。‘’李陽說完向外走去。
從醫院大門出來時,暮色已經悄然漫上街道,霓虹燈依次亮起,他強忍腹中的饑餓,在醫院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家煙火十足的餐館。要了四份分量扎實的炒面。打包袋被熱氣燻得微微發亮,油香混著蔥花的辛香直往鼻里鑽。李陽攥緊袋子疾步往回趕,腳步踏碎一地月光,滿心只想著快點把這份溫熱送回病房。
回到病房,李陽把炒面放在病床的床頭櫃上,‘’大爺大娘,小亮快吃面吧!一會兒涼了。‘’
躺在病床上的李玉潔眼眶瞬間泛起淚光,顫抖的手懸在半空,似乎不敢接過這份帶著騰騰熱氣的善意。她聲音哽咽,喉間像是堵住棉花︰‘’李陽,送我來市立醫院看病,又給我墊手術費,這又給我們買晚飯,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鄧從椅子上站了,望著李陽手中的面,鼻尖泛紅,‘’陽哥,大恩不言謝,等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趙本山粗糙的手掌緊緊攥住李陽的手腕,喉結上下滾動半晌,才啞著嗓子擠出一句,‘’李陽,這份恩情,我們全家記下了!病房里暖黃的燈光,裹著炒面的香氣,將誓言的影子疊在斑禿的牆面上,氤氳成一幅滾燙的畫面。
這時,醫生走進來,‘’考慮到病人病情嚴重,醫院領導決定明天早晨給病人做手術,你們準備一下。‘’
原本吃完炒面就打算連夜回家的李陽,听了醫生的話,當時就改變了主意,決定等李玉杰做完做手術再回家,用醫院的電話往家里打個電話,和妻子報個平安。
手術室的無影燈在凌晨的寂靜中泛著冷光,李陽靠在走廊長椅上打盹,值班室的掛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突然,護士站傳來驚呼聲,他猛地驚醒,只見趙遠山正踮著腳往病房里張望,孩兒他娘這會睡著了,他輕輕放下保溫桶,轉身看見李陽,眼眶泛紅,李陽,折騰你一夜,快回去歇著吧。‘’李陽擺了擺手,‘’等手術做完再走。‘’走廊盡頭的老式座鐘敲響四下,驚起窗外幾聲鴉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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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雲層時,李玉杰被推進了手術室,趙亮攥著衣角,臉繃得緊緊的。趙遠山不停的搓著手來回踱步,農田鞋在水磨石地面發出細碎的聲響鞋。李陽起身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搪瓷缸踫撞的輕脆聲里,趙遠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李陽,要不是你跑前跑後,我們爺倆都不知道怎麼辦?話音剛落,手術室的鐵門突然吱呀彈開,醫生摘下口罩的動作讓空氣瞬間凝固。
‘’病人術中大出血,庫存o型血告急!‘’醫生的聲音像重錘砸在三人心頭。趙遠山的臉瞬間蒼白,趙亮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護士匆匆拿來血型檢測盒,趙遠山顫抖的指尖劃破掌心,檢測板上迅速暈開一團a型血的痕跡。
趙遠山的膝蓋重重磕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刺鼻,幾乎讓他作嘔。李玉杰術前塞進行李的毛線襪還帶著體溫,此刻卻像塊滾燙的烙鐵,在他恍惚的意識里反復灼燒。‘’我為什麼不是o型血呢?他的喉嚨發出破碎的嗚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兒子趙亮的a型血檢測報告輕輕飄落在腳邊,每一個字母都化作鋒利的刀片,割裂他最後的希望。
二十歲的趙亮死死咬住下唇,嘗到血腥味,才竟覺自己咬的太狠。父親佝僂的背影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顯得那麼渺小,可母親總是說‘’爸爸是家里的頂梁柱‘’,可此刻,這根柱子正在眼前轟然崩塌。顫抖到指尖想去觸踫父親的抖的肩膀,卻又僵在半空,他從沒見過父親流淚,此刻卻听見壓抑的抽泣聲,混著斷斷續續的呢喃︰‘’孩兒他娘……堅持住……‘’
站的廣播突然響起交接班的提示音,刺耳的電子女聲讓趙亮渾身一震。他盯著手術室緊閉的大門,佛能穿透鋼鐵看見母親蒼白的臉。血液在他血管里瘋狂奔涌,太陽穴突突直跳,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做點什麼,‘’可除了徒勞地攥緊拳頭,他什麼也做不了。
李陽盯著牆上泛黃的血型對照表,趙本山癱坐在地上的模樣像極了那年山洪沖垮土坯房時,抱著門框痛哭的鄰居大叔。李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視線卻突然被走廊盡頭的陰影攫住,李一哲術前換下的藍頭巾,從趙遠山的帆布包里滑落一角,一記憶深處那節卷縮在鐵皮盒里的殘巾漸漸重疊。
六歲那年的冬夜,火舌舔拭著茅草屋頂,父親將自己抱出門,又沖回屋里救母親,可直到鄉親們把大火撲滅,只剩下父母被大火燒的焦黑的尸體和母的那半截藍頭巾。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那截焦黑的藍頭巾仍帶著煙火氣,藏在他貼身的衣袋里。此刻看見李玉杰的藍頭巾,李陽忽然想起,母親總是把最後半碗玉米粥推到他面前,想起暴雨天母親總背著他趟過齊腰深的河水去生產隊上工。
趙亮壓抑的啜泣聲將他拽回現實,少年通紅的眼眶里盛滿絕望,像極了當年在廢墟中翻找父母的自己。李陽摸了摸胸口衣袋里的那半截藍頭巾,那里不僅藏著母親的溫度,更封存著她最後的叮囑︰‘’要做個心熱的人。‘’他松緊領口,大步走到護士面前,皮鞋踏著地面的聲響,如同擂響了守護生命的鼓點。
‘’護士,抽我的!‘’ 李陽扯開袖子,滿臉的鎮定與從容。
采血針扎進皮膚的刺痛中,李陽听見走廊里傳來趙遠山壓抑的嗚咽聲。當護士舉起寫有‘’o型‘’的檢測板時,趙遠山扶著斑駁的門框駁,膝蓋一軟差點跪下。輸血袋里暗紅的血液緩緩流動,李陽躺在臨時病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扇,耳邊是趙亮帶著鼻音的哽咽︰‘’李大哥,這份恩情,以後我們一定報答。‘’
手術室的燈驟然熄滅的剎那,醫生從寧術室走出來。趙遠山原本癱坐在長椅上的身體猛地彈起,膝蓋重重磕在金屬椅腿上渾然不覺。他踉蹌地扶住牆壁,指甲幾乎掐進牆皮,喉嚨里發出細碎的嗚咽。趙亮手中的搪瓷缸‘’ 當‘’墜地,里面的溫水灑在水泥地面上暈染出深色痕跡。他三步並兩步沖上前,抓住醫生白大褂的袖口,‘’我媽真的沒事了?你再說一遍!‘’
‘’手術很成功,腫瘤是良性的。‘’醫生話音未落,趙遠山已經雙腿一軟,跪在冰涼的地磚上,雙手捂著臉放聲大哭,這哭聲里裹著十幾個小時的煎熬,混著對妻子生死未卜的恐懼,此刻化作滾燙的淚水砸在地面上。趙亮呆立片刻,突然蹲下身埋頭痛哭,肩膀劇烈顫抖著,仿佛要把這些天所有的害怕,無助與自責都哭出來。
謝謝,謝謝老天爺……趙遠山不用重復著額頭,幾乎要貼到地面。他顫抖著摸出妻子術前摘下的藍頭巾,緊緊按在胸口布料上,還留著熟悉的皂角香。趙亮慢慢走到父親身旁,父女倆相擁而泣,淚水混在一起,打濕了彼此的肩頭,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啜泣聲中,趙亮忽然相信母親成熟的家在人,就在此刻終于明白了這句話沉甸甸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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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陽看著這一幕,眼眶也不禁濕潤了。他起身走到這對相擁的父子身邊,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大爺,兄弟,大娘沒事就好。”趙遠山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緊緊握住李陽的手,“李陽啊,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以後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我們說。”李陽微笑著搖了搖頭,“大爺,我說過,我開發青峰山就是想讓大家日子好起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手術室的門緩緩滑開,消毒水的氣味裹挾著冷風撲面而來。李玉杰躺在移動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呼吸輕淺得像隨時會消散的霧氣。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好不容易睜開眼皮,卻只能模糊看見頂燈慘白的光暈在眼前晃動。
‘’孩他娘,手術很成功,腫瘤是良性的。‘’趙遠山走上前緊緊抓住李玉杰的手,‘’是李陽又為你輸的血,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趙遠山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滿臉劫後余生的樣子。
‘’李,李陽。‘’她的嘴唇干裂得滲出血絲,喉嚨像被砂紙反復打磨過,每吐一個字仿佛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直到她看到站在床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她渙散的瞳孔才勉強聚焦。輸液管隨著呼吸輕輕搖晃,映得李陽臉上的光斑忽明忽暗,他眼下青黑濃重,潔白的袖口還沾著暗紅的血跡。
李玉杰干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微弱卻滿是感激︰“李陽……謝謝你……”李陽趕忙湊近,輕聲說︰“大娘,您別說話,好好養身體。過幾天我再來看你。”李陽從兜里掏出疊得方方正正一千塊塞進趙遠山的布滿裂的掌心,那沓帶著體溫的紙幣沉甸甸的,在這個全家年收入不過二三百塊錢的東山村里,幾乎是個天文數字。趙遠山的喉嚨像被山核桃卡住,粗糙的手掌顫抖著想要推辭,卻被李陽緊緊按住,‘’大爺,這錢你拿著,大娘需要營養,村里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呢。這是我家的電話號,大娘哪天出院,我來接你們回家。‘’李陽又把早已寫好電話號碼的紙條塞進趙亮的手里,轉身走出了病房。父子倆攥著錢和紙條站在寂靜的走廊里,趙遠山忽然蹲下身,布滿血絲的眼楮里滾出渾濁的淚,滴在兒子同樣通紅的手背上這是他活了六十年,第一次摸到這麼厚的一沓錢,每一張都帶著陌生人滾燙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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