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聖走了。
如同他來時一般悄無聲息。
只留下那一片充滿了‘死亡’與‘新生’的‘鋼鐵神殿’廢墟。
與那兩個眼中早已重新燃燒起熊熊烈火的帝國‘雙璧’。
夜深了。
山風呼嘯卷起那尚未散盡的焦糊之味刺鼻而又充滿了‘失敗’的苦澀。
但張念祖與張文遠卻仿佛聞不到這一切。
他們只是並肩跪坐在那一片狼藉的廢墟之前。
一動不動。
如兩尊正在虔心懺悔的石像。
許久。
“堂兄。”
還是張文遠第一個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錯了。”
他的聲音沙啞卻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真誠’。
“我只看到了‘理論’的‘美’。”
“卻忘了‘現實’的‘重’。”
“若非我那‘想當然’的‘吹氧’之論。
你與那數以萬計的弟兄們也不會經歷這場‘無妄之災’。”
張念祖聞言那如同鐵塔般的身軀微微一顫。
他緩緩地轉過頭看著自己這位從小便活在雲端之上、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的‘天之驕子’般的堂弟。
竟對自己說出了這三個字。
他那顆比鋼鐵還要堅硬的心。
在這一刻竟有了一絲莫名的酸楚。
“不。”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粗獷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錯的不是你。”
“是我。”
“是我那該死的‘驕傲’與‘無知’!”
“我以為只要將那‘鋼鐵’堆砌得足夠厚。
便可以征服一切!”
“卻忘了爺爺從小便教導我等的那最是根本的道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火’能煉鋼,亦能‘噬’鋼!”
“我才是那個親手將弟兄們帶入這‘火海’的千古罪人!”
一番話說得是何等的沉痛!
何等的充滿了‘工科’領袖那最是質樸的‘擔當’!
兩個帝國最是驕傲的年輕人。
在這一刻。
在這‘失敗’的廢墟之上。
終于徹底放下了各自的‘驕傲’。
達成了一次最是深刻也最是‘昂貴’的靈魂‘和解’。
“堂兄。”張文遠緩緩地站起了身那鏡片之後的雙眼再一次燃燒起了那屬于‘科學家’的火焰,“‘道歉’解決不了問題。”
“我們今日所流的每一滴‘血’與‘淚’。”
“都必須在明日變為那足以讓整個帝國都脫胎換骨的‘鎧甲’!”
“沒錯!”
張念祖也猛地站起了身!
他那早已被‘失敗’所壓彎的脊梁再一次挺得筆直!
“一個月!”
他伸出一根沾滿了灰塵的手指對著張文遠更是對著自己立下了‘軍令狀’!
“文遠!”
“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
“一個月之內!
我要看到那‘神之鎧甲’的‘配方’!”
“而我!”他猛地一捶自己的胸口聲如洪鐘,“也會在這一個月之內!
在這廢墟之上!
為你為這‘神鎧’!
再造一座足以讓它‘鳳凰涅盤’的……”
“‘神窯’!”
……
于是。
一場與‘時間’、與‘物理’、與‘化學’賽跑的全新的“聯合攻關”2.0版本。
在這片充滿了“悲壯”與“希望”的廢墟之上。
再一次轟然上演!
這一次。
不再有任何的‘門戶之見’。
不再有任何的‘理論’與‘實踐’的隔閡。
張文遠將他那代表著“理科”之魂的‘物理’與‘化學’兩大實驗室史無前例地‘合並’了!
並將指揮部直接搬到了張念祖那充滿了“鋼鐵”與“火焰”的“神窯”建造第一線!
他要讓那最是前沿的“理論”在離那最是滾燙的“實踐”最近的地方生根發芽!
而張念祖也徹底放下了他那“工科”領袖的身段。
他竟下令!
凡工程學部所有‘五級’以上的工程師!
每日都必須抽出兩個時辰!
去旁听張文遠與他那‘理論’天團的‘材料學’公開課!
他要讓他麾下那一個個只懂得‘埋頭苦干’的‘鐵疙瘩’們。
都親眼看一看!
那足以‘開天闢地’的“思想”究竟是如何誕生的!
于是。
一幅充滿了‘魔幻’與‘和諧’之美的奇特畫卷。
在那‘鋼鐵神殿’的廢墟之上徐徐展開。
白日。
數以萬計的工匠們在張念祖的親自指揮之下。
用那最是原始也最是高效的方式清理著廢墟搭建著那全新的‘神窯’的地基。
而那‘神窯’的設計圖紙竟一日三變!
因為。
就在那工地的不遠處。
張文遠與他那數百名‘理科’的‘瘋子’們正圍繞著數百個小型的‘實驗’熔爐。
進行著一場近乎于‘煉獄’般的‘材料’篩選!
“第一組!
‘石英’、‘黏土’比例七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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煆燒溫度一千二百度!
測試開始!”
“報告!
試塊‘熱膨脹’系數過高!
出現‘細微’裂紋!
失敗!”
“第二組!
加入百分之五的‘長石粉’!
溫度提升至一千三百度!”
“報告!
試塊‘耐壓’強度不足!
失敗!”
“第三組!
……”
一次次的失敗!
一次次的推倒重來!
那足以讓任何正常人都為之崩潰的枯燥與挫敗。
在這群為了“真理”而瘋狂的‘科學家’眼中。
卻仿佛是一場最是盛大的‘節日’!
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沮喪。
只有一種在無限的“試錯”之中無限接近那唯一“正確”答案的無上‘喜悅’!
而他們每一次失敗的‘數據’。
都會在第一時間被送到張念祖的手中!
“文遠!
你那邊測試的最高溫度已經達到了一千五百度!
我這邊‘窯壁’的‘隔熱’設計必須再加厚三寸!”
“念祖堂兄!
我發現在煆燒過程之中若能‘勻速’‘通風’!
其成品的‘致密性’將大大提升!
你那邊‘鼓風機’的‘功率’必須再翻一倍!”
……
‘理論’在為‘實踐’不斷地修正‘方向’!
‘實踐’也在為‘理論’不斷地提供那最是寶貴的‘現實’‘土壤’!
那兩顆帝國最是頂尖的‘大腦’。
在這一刻。
終于達成了‘思想’與‘行動’的完美‘同步’!
而其最終的結果。
便是——
第二十九日深夜。
當那第一座外形如同一條蟄伏的巨大‘地龍’內部卻充滿了無數精密的‘熱循環’與‘通風’管道的全新“神窯”終于建造完成並成功點火的那一刻。
張文遠也終于從那數以千計的‘失敗’配方之中找到了那個唯一的‘黃金’‘密碼’!
“堂兄!”
他那因為連續一個月沒有合眼而布滿了血絲的眼中爆發出無盡的神光!
“‘石英’六成!”
“‘高嶺土’兩成!”
“‘剛玉’粉一成!”
“再加入我化學學院最新研制出的‘磷酸鹽’‘粘合劑’!”
“煆燒溫度一千六百度!”
“恆溫十二個時辰!”
“此乃‘神之配方’!”
……
當那第一批承載著整個帝國無盡希望的‘耐火磚’被緩緩地送入那早已等待多時的“神窯”之中時。
整個“鋼鐵神殿”的廢墟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參與了這場‘創世’之役的工匠與學者們。
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活計。
他們如同一群最是虔誠的‘信徒’。
靜靜地跪坐在那正在發出低沉轟鳴的“神窯”之前。
為那個即將浴火重生的‘鳳凰’。
獻上自己最是真摯的‘祈禱’。
十二個時辰。
在這一刻是如此的漫長。
又是如此的短暫。
當那“神窯”的厚重爐門被緩緩拉開的那一剎那。
所有人的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沒有刺目的火光。
也沒有那代表著“失敗”的滾滾濃煙。
只有一股干燥而又純粹的‘土’之氣息撲面而來。
與那一排排在那暗紅色的余溫之中靜靜地矗立著通體呈一種致密的‘象牙白’表面甚至泛著一絲‘玉石’般溫潤光澤的……
‘神之鎧甲’!
它們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里。
仿佛不是凡間的‘產物’。
而是那天上的‘神明’所遺落的……
‘積木’。
“成功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用夢囈般的聲音喃喃自語。
隨即。
“喔——!!!”
那壓抑了整整一個月的所有‘失敗’‘屈辱’與‘希望’。
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整個“鋼鐵神殿”的廢墟都仿佛在這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劇烈地顫抖!
而張念祖與張文遠這兩個親手締造了這個‘奇跡’的年輕人。
卻沒有歡呼。
他們只是對視了一眼。
都從對方那早已被淚水與汗水所模糊的眼中。
看到了那同一個充滿了無上驕傲的詞匯。
“‘體’‘用’。”
“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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