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英國公府的書房之內，地龍燒得旺旺的，溫暖如春。
英國公陳敬德與幾位同樣地位顯赫的舊勛貴同僚正圍著一爐上好的“武夷山大紅袍”悠閑品茶，臉上都帶著一種穩操勝券的、貓捉老鼠般的得意笑容。
他們品味的不僅是茶香，更是即將看到一個新興巨頭轟然倒塌的快感。
“國公爺，”一個滿臉橫肉的武威侯放下茶杯哈哈大笑道，“您這招‘釜底抽薪’當真是高啊！如今整個北方所有能見到的好煤好鐵都已經被咱們的‘通源商號’給買斷了！我听說那青石村的工坊已經快要斷糧，鐵牛那個傻大個急得是滿嘴燎泡啊！”
戶部侍郎王景輝更是一臉諂媚地對著英國公躬身說道“恩師您放心，學生已經以‘重訂稅則’為名將所有與那‘青石商會’有過來往的礦場都給查封了七七八八。他們如今就算是有錢也休想再從市面上買到一塊煤一斤鐵！學生保證，不出一個月，他張家的爐火就得全熄了，到時候，那些所謂的‘蒸汽機’、‘鐵甲船’，不過是一堆昂貴的廢銅爛鐵！”
整個書房都充滿了這些舊時代權貴們肆無忌憚的、充滿了勝利喜悅的囂張笑聲。
在他們看來，張家那頭看似已經無可阻擋的“工業巨獸”如今已經被他們輕而易舉地拔掉了電源掐斷了食道，剩下的便只是一頭等待著他們前去收割的籠中困獸！
他們甚至已經開始商議，在張家倒台之後，如何瓜分格物院那些神奇的技術圖紙和熟練的工匠。
他們每日里都在等著張家因為原料斷供而全面停產，最終走投無路前來向他們低頭求饒。
然而他們等來的不是張家的求饒，而是一連串讓他們目瞪口呆乃至肝膽俱裂的噩耗！
第一個噩耗來自朝堂！
就在他們還在悠閑品茶的第二天，一道由皇帝寧宣宗親自簽發並加蓋了“中書省”與“兵部”雙重朱紅大印的最高等級聖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昭告了天下！
聖旨的內容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所有舊勛貴的頭頂！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京北鐵路’乃國之動脈軍之命脈，其興建干系國運刻不容緩！然近日有奸商惡意囤積煤鐵哄抬市價，已嚴重威脅皇家工程之進度，此乃‘誤國’之舉，朕心甚怒！”
——“為保鐵路之根本朕特下旨！將燕山山脈之內所有新探明之煤鐵礦藏盡皆劃為‘皇家特區’！交由‘皇家鐵路總署’全權管轄！任何地方官員不得干涉！”
——“另為保開采之速朕再下軍令！命京畿三大營即刻抽調五千名最精銳的工兵，攜帶所有軍用器械火速開赴燕山！听由皇家鐵路總署冶金司司長張鐵牛與營造司司長張柱子全權調遣！若有延誤以軍法論處！”
這道充滿了帝王雷霆震怒的聖旨一出，英國公府的書房之內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臉上那得意的笑容都徹底凝固了！
“什……什麼？！”武威侯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杯，滾燙的茶水灑了一身他卻渾然不覺！
“皇……皇家特區？還……還派了軍隊去挖？！”
王景輝更是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他前腳剛以“重訂稅則”為名封了張家的供應商，皇帝後腳就直接給了張家一座任何人都無權干涉的“皇家礦山”！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偏袒”了，這是最響亮的、毫不留情的打臉！
這更是在用一種最明確的方式向他們所有人宣告——朕就是張家最硬的靠山！
然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第二個噩耗來自海外！
就在他們還未從“皇家特區”的巨大震驚中回過神來時，一份由南方泉州港加急送來的情報再次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情報上說那“青石遠洋商號”的船隊竟已遠航南洋，並從那些他們連听都沒听說過的番邦小國運回了整整三船品質同樣不俗的銅礦和錫礦！
這更是徹底斷了他們想通過壟斷其他稀有礦產來卡張家脖子的所有念想！
而第三個也是最讓他們感到絕望的噩耗則來自市場！
他們花費了數百萬兩白銀高價囤積起來的那些煤炭和鐵礦，如今因為張家根本就不需要而變得無人問津！
那每日里高昂得如同流水般的倉儲費用和因為囤積居奇而引來的京城所有中小商戶的怨聲載道，讓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數百萬兩的真金白銀就這樣變成了一堆堆無人問津的黑乎乎的冰冷石頭！
京城英國公府內，那些曾經還意氣風發的舊勛貴們此刻都如同斗敗了的公雞，一個個垂頭喪氣面如死灰。
“我們……我們花了上百萬兩銀子買斷了北方的煤鐵，結果……人家自己有了一座受皇家軍隊保護的金山？”一個伯爵的聲音里帶著哭腔，他這次幾乎投入了全部家當。
“那張家……他們……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要和咱們在同一個棋盤上下棋！”武威侯懊惱地捶著桌子，震得茶杯叮當作響。
英國公陳敬德听著眾人的抱怨看著那份因為囤貨而造成的巨大無比的虧空賬目，他沉默了許久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份賬目上，光是每日的倉儲和看護費用，就是一個讓他都感到心驚肉跳的數字。
更可怕的是，因為他們惡意壟斷，京城八大行的信譽已經跌至冰點，許多合作多年的老主顧都已另尋他路。
“老夫……輸了。”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蒼老和落寞。
他知道他們從一開始就輸了。
他們想用舊時代的、屬于土地和資本的邏輯去絞殺一個代表著全新時代的、以技術為核心的“新物種”，其結果自然只能是自取其辱。
他們以為扼住了咽喉，卻沒想到，對方直接長出了另一副鰓。
這場由舊勛貴集團發起的聲勢浩大的“經濟戰爭”，最終便以這樣一種充滿了諷刺意味的方式淪為了整個京城最大的笑柄。
那家為了壟斷而成立的“通源商號”更是為了處理掉手中那堆積如山的煤鐵，不得不以低于市價五成的價格虧本甩賣。
可即便如此也無人問津，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張家已經有了更好也更便宜的……燕山煤鐵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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