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春”酒名動公卿,香飄御膳,讓張家的影響力,通過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徹底滲透進了帝國權力中樞的每一個角落。
皇帝寧宣宗看著戶部衙門,他的眉頭,便不由自主地鎖了起來。
他知道,帝國的臉面,換了一張。可帝國的“錢袋子”,其內里,卻依舊是一筆爛賬。王氏外戚的倒台,雖然抄沒出了巨額的家產,暫時充盈了國庫,但這終究是“刮骨療毒”的一次性收益。真正支撐這個龐大帝國運轉的,是那每日里從帝國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的錢糧稅收。
可戶部的賬目,歷經數代,早已是盤根錯節,積重難返。虧空有多少?漏洞在哪里?無人能知,也……無人敢查。此事,已成皇帝心中,一根不拔不快的毒刺。
這一日下朝之後,皇帝特意將新任的戶部尚書錢謙留了下來,一同在御花園里散步。
“錢愛卿,”皇帝看著池中那些因為過度肥碩而顯得有些慵懶的錦鯉,意有所指地說道,“朕的這個池子,看起來是錦繡一片。可這水底之下,到底藏了多少污泥,朕卻是不知啊。”
錢謙是何等聰明之人,他立刻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躬身,滿臉慚愧地說道“陛下,是臣之無能。戶部賬目,積弊已久,非一日之寒。其卷宗之浩瀚,其條目之繁雜,臣……臣,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皇帝停下腳步,看著他,緩緩地說道“朕知道,此事非一人之力可為之,朕也不怪你。”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但,朕听說,那青石縣伯府上,那個從未入仕的六公子張豆子,于‘算學’一道,有鬼神不測之能?”
錢謙心中一動,立刻回道“回陛下,確有此事!臣听翰林院張修撰偶然提及,其六弟豆子,自幼便對數字有超凡之天賦,其心算之速,堪比神人!更自創了一套名為‘復式記賬’的全新算學之法,清晰明了,絕無錯漏!”
“好!”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已久的光芒,“既然咱們戶部的這些‘老郎中’,治不好這‘陳年舊疾’。那朕,今日,便為他們,請一柄來自格物院的……新刀!”
“錢愛卿,你明日便親自去一趟縣伯府。告訴青石縣伯張大山,就說是朕,想借他家的這個‘神算子’一用!”
“朕倒要看看!是咱們這百年的爛賬硬,還是他張家的算盤……精!”
第二天,京城,戶部衙門。
這里是整個大寧帝國的“錢袋子”,是掌管著天下錢糧稅收的、權力最是重大的核心衙門之一。然而,今日的戶部之內,氣氛卻顯得有些壓抑和古怪。
所有的官員和吏員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交頭接耳,目光不約而同地瞟向了衙門最中央的、那間最大的“度支總司”公事房。那間足以容納上百人同時辦公的巨大公房,如今卻被清空了一半,四周更是被一隊隊由尚書大人親自調來的護衛給圍得水泄不通。
“听說了嗎?上面空降來了一個新的主事!”
“何止是主事!我听說,是尚書大人親自從那青石縣伯府上,‘求’來的一個‘神人’!專門來幫咱們整理那堆已經亂了快一百年的陳年爛賬!”
“神人?有多神?我可是知道,咱們戶部那庫房里的賬本堆得比山還高!前朝的,本朝的,南方的,北方的……別說查了,光是把它們從庫房里搬出來,理順了,怕是就要花上一年功夫!”
“誰說不是呢!可我听說,來的這個新主事,年紀還不到二十歲!”
“什麼?!一個毛頭小子?這不是胡鬧嗎!尚書大人怕不是被那張家給灌了什麼迷魂湯了吧!”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充滿懷疑之際,“吱呀——”一聲,公事房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戶部尚書錢謙,竟親自滿臉堆笑地陪著一個,看起來有些靦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靜與專注的年輕人走了出來。正是,張家六子,張豆子。
“諸位!諸位!”錢謙清了清嗓子,對著所有下屬朗聲介紹道,“這位,便是我特意從縣伯府上,為大家請來的,張豆子,張主事!”
“張主事,乃是當今‘算學’第一大家!其心算之能,堪比神明!其統籌之法,更是聞所未聞!”
“自今日起,戶部所有積壓的、混亂的舊賬、爛賬,皆由張主事全權負責,進行清查與整理!爾等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誤!”
所有戶部的老油條們,看著眼前這個甚至還有些少年稚氣的“張主事”,臉上都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輕蔑笑容。他們承認這張家是厲害,可這整理賬目,靠的是經驗,是耐心,是日積月累地去磨!一個毛頭小子,能懂什麼?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徹底顛覆了他們所有人的世界觀!
只見張豆子沒有像他們想象中那樣,一頭扎進那堆積如山的故紙堆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向尚書大人,要了一百名從格物院“算學系”畢業的、最是聰明的年輕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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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的第二件事,是將那間最大的公事房,進行了徹底的改造!他讓人搬走了所有多余的桌椅,取而代之的,是數十張巨大的、可以並排坐下五六個人的長條桌!
他做的第三件事,更是讓所有人都聞所未聞!他竟將那些被視為“絕密”的、來自不同州府,不同年份的賬本,進行了徹底的拆分!負責“江南鹽稅”的,只看鹽稅!負責“北方關稅”的,只看關稅!負責“官田租賦”的,只看租賦!
然後,他又拿出了一套由他親手設計的、畫滿了無數奇怪“表格”的、全新的記賬簿!
“從今天起,”豆子的聲音雖然年輕,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與力量,“我們不再用那種前後不清,收支不明的‘流水賬’!”
“我們要用,這個!”他舉起手中的新式記賬簿,“我稱它為——‘復式記賬法’!”
“其核心,便是‘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任何一筆銀子的流入,都必然對應著一筆貨物的流出!任何一項開支的增加,都必然對應著一項資產的減少!收入、成本、利潤、稅金……所有的一切,都將在這張小小的表格里,一目了然!再無任何可以混淆作假之可能!”
這,是一場真正的算學革命!
那一百名來自格物院的“算學天才”,在豆子的統一指揮之下,如同,一台最精密的、聯動的人形“計算機器”!他們將那堆積如山的舊賬本,進行了最徹底的、最高效的拆分、歸類、與重新錄入!
珠算、心算、口算……各種計算方法,在這里被發揮到了極致!整個公事房內,只剩下那算盤珠子如同暴雨般“ 里啪啦”的清脆聲響,和豆子那冷靜而又清晰的、不斷下達指令的聲音!
“江南組!核對景泰十五年鹽稅總額,與當年鹽場出貨量!數據不符!差額三萬七千兩!立刻標記!上報!”
“北境組!永平二十年,絲綢之路關稅,比往年銳減七成!而當年並無戰事!查!給我把所有相關的商隊名錄都調出來!”
一個又一個,隱藏在故紙堆里長達數十年的“陳年爛賬”、“糊涂假賬”,在豆子這套全新的、堪稱“降維打擊”的“審計”方法面前,被毫不留情地,一一揪了出來!
那些戶部的老油條們,從最初的輕蔑與不屑,到中途的震驚與麻木,最終,徹底化為了對眼前這個如同“妖孽”般的年輕人的深深恐懼!
他們看著那張被豆子掛在牆上的巨大“匯總黑板”,看著上面那一個個被用朱砂筆清晰標注出來的、代表著“虧空”與“貪墨”的觸目驚心的數字,後背早已被冷汗徹底浸透!
他們知道,這個看起來有些靦腆的年輕人,他的手中所掌握的,不是算盤。
而是一柄,足以,將整個大寧朝所有潛在的“蛀蟲”,都給一一剔除的、最鋒利的……剔骨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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