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家的婚事,在丫丫的堅持下,最終以一種出人意料、卻又彼此尊重的方式,畫上了句號。
張府之內,王氏雖然為此,惋惜了許久,唉聲嘆氣。
但張大山,卻對女兒這個超越了時代的選擇,給予了最堅定的支持。
第二日,他便召集了所有在京的子女,開了一場專門為丫丫而設的家庭會議。
會上,丫丫第一次,在所有家人面前,清晰而又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爹,娘,各位哥哥姐姐。”
“女兒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便不想再耽擱。”
“我想,即刻便開始籌備,在京城,開一間咱們自己的醫館。”
“好!”
張大山第一個拍板叫好。
“我張大山的女兒,有此懸壺濟世之志,爹豈有不支持之理。”
他看向二兒子石頭。
“石頭,此事,你來牽頭。”
“給咱們家未來的‘女神醫’,在京城,尋一處最好的風水寶地。”
“錢,不成問題。”
石頭立刻領命︰“爹,您放心,保證給妹妹辦得妥妥當當。”
一場圍繞著“張氏醫館”的創建,全家總動員,再次高效地運轉了起來。
石頭發揮了他作為“外務大掌櫃”的全部能量。
他沒有選擇那些租金高昂的繁華大街。
而是遵照丫丫“方便百姓求醫”的要求,在京城一處居民密集、交通便利、但又相對安靜的坊區,以一個極高的價格,直接買下了一座三進的大院子。
緊接著,柱子這位“營造大總管”,便帶著他的團隊,進駐了院子。
他根據丫丫提出的、關于“干淨、明亮、病患分區”等一系列聞所未聞的理念。
為她,設計出了一座全新的、劃時代的醫療場所。
他將院子,分成了前中後三個區域。
前院,是寬敞明亮的“候診大廳”和“藥房”。
大廳的兩側,設置了數間獨立的、保證私密性的“診室”。
藥房的後面,則是一整面牆的、由柱子親手打造的、帶有上百個小抽屜的巨大藥櫃,每一個抽屜上,都用清晰的楷書,標注著藥材的名稱。
中院,則是“煎藥房”、“制藥房”、以及丫丫自己用來研究的“百草實驗室”。
後院,最為清淨,則被改造成了帶有七八張病床的、男女分開的“留觀病房”。
整個醫館,所有的窗戶,都換上了明亮的玻璃。
所有的地面,都鋪上了光滑的青石板,方便每日用清水和石灰水進行清潔。
鐵牛的鐵匠鋪,也送來了他專門為妹妹打造的“賀禮”。
那是一整套由最好的合金鋼,打磨得如同鏡面一般光亮的、嶄新的醫療器械。
有大小不一、鋒利無比的手術刀。
有形態各異、可以夾取細微之物的鑷子和骨鉗。
甚至,還有一個可以用酒精燈和沸水,進行高溫消毒的……密封鋼制器械箱。
花兒的“錦繡堂”,則為醫館,提供了所有的布草織物。
從醫生和護工們那潔白的、便于活動的工作服。
到病房里,那一塵不染的、用最柔軟的棉布制作的床單和被褥。
每一個細節,都體現著“青石”那獨有的、對品質和潔淨的極致追求。
經過了整整兩個月的緊張營造。
一座與這個時代所有藥鋪、醫館都截然不同的、充滿了科學與人文氣息的嶄新醫療場所,終于,宣告完工。
醫館的門楣之上,掛著一塊由張大山親筆題寫的、古樸而又充滿力量的牌匾。
——“青石張氏醫館”。
開張的那一天,沒有大肆的慶賀。
可前來道賀的賓客,卻依舊是絡繹不絕,車水馬龍。
有听聞消息的商會成員。
有花兒請來的貴婦小姐。
更有小山在翰林院的幾位同僚。
他們看著這座窗明幾淨、一塵不染、充滿了新奇事物的醫館,無不嘖嘖稱奇。
就在這時,門口一陣騷動。
一列掛著“廣仁堂”標記的豪華車隊,停了下來。
陳家的公子,陳子昂,親自帶著人,前來道賀。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知道內情的賓客,都屏住了呼吸,準備看一場好戲。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來自被拒婚者的“示威”。
然而,陳子昂接下來的舉動,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他走上前,對著正站在門口迎客的丫丫和張大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張伯爺,張大夫。”
他的稱呼,從“張姑娘”,變成了“張大夫”,其中,已充滿了對一個同道的敬重。
“恭喜張氏醫館,開張大吉。”
說罷,他對著身後的伙計一揮手。
一個巨大的、用紅綢覆蓋的托盤,被呈了上來。
紅綢揭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里面,竟是一株形態完美、參須完整的、足有上百年份的……“千年老山參”。
“此等神藥,其價值,怕是已不下千金。”有識貨的賓客,低聲驚嘆。
陳子昂微笑著說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我廣仁堂,與張氏醫館,今後便是醫道上的同仁。”
“願共同為京城百姓,為天下患者,略盡綿薄之力。”
“日後,張大夫若有任何用得著我廣仁堂的珍稀藥材,只需派人知會一聲,子昂,定當全力支持。”
他這番話說得是光明磊落,氣度非凡。
不僅徹底打消了外界對兩家“交惡”的猜測,更是為他自己,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發自內心的敬佩。
張大山看著眼前這個心胸開闊的年輕人,也暗自點頭。
丫丫,雖然沒能成為他的兒媳,但能與這樣的人,結為醫道上的知己,或許,是更好的緣分。
送走了所有道賀的賓客。
嶄新的醫館,終于安靜了下來。
丫丫換下了那身華貴的衣服,穿上了一件她自己設計的、方便活動的、潔白的棉布工作服。
她將一頭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簪子,利落地盤起。
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屬于一名專業醫者的、自信而又沉靜的光彩。
就在這時,醫館的大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一個面帶愁容的年輕婦人,抱著一個正在發著高燒、啼哭不止的嬰兒,怯生生地,走了進來。
“請……請問,這里可是……張大夫坐診的地方?”
丫丫看著她,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溫柔、也無比讓人安心的笑容。
她走上前,輕輕地,接過了那個滾燙的、小小的生命。
“大娘,別怕。”
“讓我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