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那會唱歌的音樂盒,和能自己報時的自鳴鐘,成了王公貴族們最新、也是最難得的珍藏。
“青石珍寶閣”,也因此,徹底坐穩了京城第一奢侈品牌的寶座。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于這些巧奪天工的“奇物”之上時。
一股源自于青石村的、更加深刻、也更加強大的力量,正通過另一種方式,悄無聲息地,改變著這個世界。
青石村,文印坊。
巨大的活字印刷機,正在有節奏地轟鳴著。
這一次,它所印刷的,不再是專供學院內部使用的教材。
而是一份薄薄的、卻又包羅萬象的期刊——《青石雜談》。
在解決了內部的教材需求之後,周文軒和張大山商議,決定將這份“內部讀物”,正式對整個“青石商會”的所有成員,進行大規模的、定期的免費發行。
每一期的《青石雜談》,都由“青石快運”的車隊,隨著貨物,被送往南陽府的每一個角落,乃至更遠的地方。
起初,那些商賈們,還只對其中由石頭供稿的“商貿信息”板塊,最感興趣。
可漸漸地,他們發現,這份小小的刊物里,隱藏著真正的、能改變他們命運的寶藏。
南陽府,鎮平縣。
一個世代以打鐵為生的王姓鐵匠,正對著一期《青石雜談》,愁眉不展。
他遇到了一個難題。
他仿造的曲轅犁,總是沒有青石村原產的耐用,犁鏵很容易就在耕作中卷刃。
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看到了雜談上,由鐵牛口述、周文軒記錄的一篇名為《論精鋼淬火之火候與介質》的文章。
文章里,詳細地講解了,不同的鋼材,需要用不同的溫度,和不同的淬火液體如水、油、甚至鹽水),才能達到最佳的硬度和韌性。
那王鐵匠看完,如獲至寶,當即便按照文章里所說的方法,對自己的淬火工藝,進行了改良。
半個月後,他打制出的新犁鏵,其耐用性,竟真的提升了數倍不止。
他激動得,當即便備上厚禮,親自趕到青石村,想要拜鐵牛為師。
湖廣,產棉區。
一位加入了“青石商會”的棉花商人,正對著自家那幾百畝棉田,唉聲嘆氣。
今年,他的棉田里,鬧了大規模的棉鈴蟲。
眼看著,大片的棉桃,就要因此而絕收。
就在這時,他收到了商會寄來的、最新一期的《青石雜談》。
上面,有一篇由張大山親自撰寫的、名為《棉植病蟲害之防治新法》的文章。
文章里,詳細地介紹了,如何用石灰水、煙草水、以及幾種常見草藥的汁液,混合成無毒的藥劑,來有效驅除棉鈴蟲。
那商人將信將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照著方子試了試。
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天,那肆虐的棉鈴蟲,竟真的被驅除得干干淨淨。
秋後,他的棉田,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豐收。
他立刻便將此法,傳授給了周邊的所有棉農,引得無數人交口稱贊。
這樣的故事,開始在南陽、湖廣、江南……在每一個有“青石商會”成員的地方,不斷上演。
有木匠,看了柱子的文章,學會了更省力、更堅固的卯榫結構。
有農人,看了農錄上的方法,學會了如何為自家的田地,進行精準的配肥。
有商人,看了石頭的市場分析,提前預判了行情,賺了個盆滿缽滿。
《青石雜談》,這份最初只是為了解決學院內部教學問題的小小刊物。
如今,竟成了整個商會聯盟之內,最受歡迎、也最被倚重的“技術寶典”和“商業指南”。
無數的感謝信,連同著各種成功的案例,如同雪片般,從各地飛回青石學院。
周文軒將這些案例,進行整理和篩選。
再將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刊登在下一期的雜談之上。
如此一來,便形成了一個“知識輸出——實踐成功——經驗反饋——再次傳播”的、完美的良性循環。
終于,這份來自民間的、充滿了勃勃生機的刊物,也引起了京城里,一些真正有識之士的注意。
一位早已告老還鄉、在士林中德高望重的內閣大學士,在偶然讀到這份《青石雜談》後。
竟是拍案叫絕,徹夜難眠。
他當即便親筆,為這份來自山野的“雜學”刊物,寫下了一篇序言。
“余遍覽天下文章,多為空談玄理之作。”
“唯此《青石雜談》,言必及物,字皆有用。”
“其不拘一格,以格物、致知、正心、誠意為本,實乃上古聖人‘學以致用’之遺風也。”
“此等學問,或可稱之為……‘青石之學’。”
“其以百工技藝為基,以民生實利為用,堪為……‘百工之宗’。”
這篇由當世大儒親筆撰寫的序言,很快便被石頭想辦法,刊登在了京城影響最大的報紙之上。
一時間,朝野震動。
“青石之學”,這四個字,第一次,被正式地,提了出來。
它不再僅僅是張家一家的“奇技淫巧”。
而是被賦予了學術地位,被提升到了可以與“心學”、“理學”相提並論的、“學派”的高度。
當這篇序言傳回青石村時。
張大山、周先生、周文軒等人,手持著報紙,看著那“青石之學,百工之宗”八個大字,都是感慨萬千。
他們知道,他們所開創的,已經不僅僅是一門門技術,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更是一種全新的、務實的、足以改變這個時代的思想。
而這,才是能讓一個家族,真正地,千秋萬代,傳承不息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