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日子,在按部就班的忙碌中,一天天向前。
田地里的莊稼需要照料。
山上的藥材需要采挖炮制。
角落里的酒缸醬缸需要按時打理。
織布機前也需要人手輪換。
每一項,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但在這些日常的勞作之外,張大山的心里,還在醞釀著更長遠的計劃。
他深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無論是開墾剩下的荒地,還是將來耕種新買的水田。
亦或是改進釀酒、織布等家庭作坊的效率。
都離不開趁手、耐用的工具。
而他們家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恰恰就是工具。
那幾把從老宅分來的破銅爛鐵,早已不堪重負,修修補補,勉強支撐。
新買的開山斧和鐵鋤,雖然好用,但也經不住天天跟石頭泥土較勁,磨損得很快。
每次工具壞了,都要拿去請鐵匠張老頭修補,不僅要搭上人情,還得支付不菲的工錢和材料費。
長此以往,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更重要的是,很多他腦海中《天工開物》里記載的、更先進、更高效的農具或機械部件。
比如更耐用的犁鏵,比如水車的某些傳動零件,比如改良織機的精密構件。
都需要有可靠的鐵匠,按照他的要求來精確打造。
張老頭手藝雖好,但畢竟是外人,很多涉及核心技術的東西,他也不方便完全假手于人。
最好的辦法,還是培養一個自家的鐵匠。
能夠隨時隨地修理、制作、甚至根據他的設計打造所需工具的人。
放眼家里這幾個小子。
石頭機靈,心思活,適合學辨藥、做買賣。
小山聰慧,是塊讀書的料。
栓子柱子年紀還小,性子未定。
唯一合適的人選,似乎只有長子鐵牛了。
鐵牛力氣大,性子穩,吃苦耐勞,又听話。
而且,之前在鐵匠鋪幫工時,他對打鐵這門充滿力量和火花的技藝,似乎也隱隱流露出幾分興趣。
讓他去學打鐵,既能發揮他的長處,也能解決家里的實際困難,為未來打下基礎。
這個想法,在張大山的心中越來越清晰。
他決定,要為鐵牛爭取這個機會。
這天,他特意將家里新釀好的一小壇、品質最佳的粟米酒打上封口。
又包了幾塊王氏剛做好的、摻了野菜的雜糧餅子。
帶著鐵牛,再次來到了村東頭的鐵匠鋪。
張老頭依舊赤著膊,在爐火前揮汗如雨。
看到張大山又帶著鐵牛來了,他停下手中的活計,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們。
“咋了?又有啥新奇玩意兒要俺老頭子做了?”
他現在對張大山,已經不敢再小覷了。
“鐵山叔,您老辛苦。”張大山笑著上前,將酒壇和餅子遞過去。
“家里剛出了點新酒,給您老嘗嘗鮮。這是俺家婆娘自己烙的餅子。”
張老頭也不客氣,接過酒壇,打開封口聞了聞,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嗯,比上次的味兒又正了些。你小子有點門道。”
他隨手拿起一個餅子咬了一口,才問道︰“說吧,這次又啥事?”
“叔,是這樣。”張大山看了看旁邊的鐵牛,認真地說道。
“俺琢磨著,家里這修修補補的事兒太多,總麻煩您老也不是個事兒。”
“俺家鐵牛,您也看到了,就是個實在性子,有膀子力氣。”
“俺想……能不能讓他……跟著您老,學點打鐵的手藝?”
“不求學得多精,能修個鋤頭、打個釘子啥的就行。”
“他平日里可以給您老打下手,拉風箱,掄大錘,劈柴挑水,啥活都干。”
“束修方面,除了他干活抵償,俺們家釀的酒、做的醬、挖的好藥材,都優先孝敬您老。您看……”
他將姿態放得很低,條件也開得很有誠意。
張老頭听完,沉默了。
他渾濁的眼楮,仔細地打量著站在一旁、顯得有些緊張和局促的鐵牛。
這小子,確實是個干活的好把式。
力氣足,人也老實,不像石頭那小子那麼多鬼心思。
收個這樣的徒弟在身邊,給自己打打下手,倒也不錯。
而且,張大山開出的條件,也確實讓他心動。
尤其是那滋味越來越好的米酒……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哼。想學俺老頭子的手藝,可沒那麼容易。”
他故意板著臉說道。
“打鐵是個苦差事,又髒又累,還得挨燙。”
“你小子,受得住這份苦嗎?”他看向鐵牛。
鐵牛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但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甕聲甕氣地說道︰“鐵山……爺爺,俺不怕苦,俺能受得住。”
“光不怕苦可不行,還得有悟性。”張老頭又看向張大山,“這小子看著憨憨的,別是個榆木疙瘩,教不會。”
“叔您放心。”張大山連忙說道,“鐵牛看著是老實,但不笨。您老是行家,指點指點,他肯定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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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頭沉吟了片刻。
最終,他擺了擺手。
“行吧。看在你小子這酒還算對俺胃口的份上。”
“就讓這小子留下吧。”
“不過可說好了,俺老頭子脾氣不好,教徒弟也嚴。”
“他要是偷懶耍滑,或者學不出來,俺可是要直接趕人的。”
“哎。那是自然。多謝鐵山爺爺。俺一定好好學。”
鐵牛一听成了,臉上立刻露出了憨厚的笑容,連忙躬身道謝。
張大山也松了口氣,再次向張老頭道謝。
就這樣,張家大兒子鐵牛的“學徒”生涯,便正式開始了。
每天上午,他依舊跟著父親和弟弟們下地干活或者進山。
下午,則準時來到鐵匠鋪,向張老頭學習打鐵的技藝。
最初的日子,確實如張老頭所說,是枯燥而辛苦的。
拉風箱。
看似簡單,但要掌握好節奏和力度,讓爐火始終保持在最佳狀態,卻需要反復練習。
掄大錘。
更是對體力、耐力和技巧的巨大考驗。
不僅僅是需要力氣,更要懂得如何配合師傅的節奏,如何準確地砸在需要的位置上。
鐵牛常常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虎口被震得發麻,甚至磨出血泡。
張老頭也確實嚴厲。
動作稍有不對,或者反應慢了半拍,迎來的就是毫不留情的呵斥甚至敲打。
但鐵牛都默默地忍受了下來。
他性子里的那份執拗和韌勁,此刻完全發揮了出來。
他知道這是難得的機會,也明白父親對他的期望。
他咬著牙,一遍遍地練習著,將汗水和偶爾的淚水,都灑在了那滾燙的爐火旁。
漸漸地,他的動作開始變得協調起來。
拉風箱的節奏越來越穩。
掄大錘的落點也越來越準。
張老頭看在眼里,雖然嘴上依舊刻薄,但眼神里卻也偶爾會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在掌握了基本功之後。
張老頭開始教他一些更深入的東西。
如何辨識鐵料的好壞。
如何掌握淬火的時機。
如何鍛打出不同的形狀。
張大山也會時不時地過來,拿出自己繪制的一些簡單農具的圖樣,比如更省力的鋤頭設計,或者更耐用的鐮刀刀刃形狀。
讓鐵牛在張老頭的指導下,嘗試著進行打制。
雖然鐵牛最初打出來的東西,歪歪扭扭,粗糙不堪。
但每一次嘗試,都是一次寶貴的學習和進步。
看著兒子在爐火前揮汗如雨、逐漸熟練的身影。
看著那些雖然簡陋、但卻是由自家兒子親手打制出來的鐵器。
張大山的心中,充滿了欣慰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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