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給青石村瓖上了一道金邊。
張大山、鐵牛和石頭,一人背著一個沉甸甸的麻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趕。
雖然累得汗流浹背,但父子們的臉上,都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那麻袋里裝的,是希望,是全家未來的嚼裹。
二百斤粟米,還有那些金貴得不得了的優良糧種。
遠遠地,就瞅見自家那破牛棚頂上,冒起了裊裊的炊煙。
王氏和孩子們,定是眼巴巴地等著他們呢。
“爹,俺不累,俺還能再背一個。”石頭喘著粗氣,卻梗著脖子說道。
他那小小的背簍里,也塞滿了相對輕一些的豆種。
張大山瞅著二兒子那黑黝黝的小臉,欣慰地笑了笑。
“好小子,有出息。”
“等回了家,讓你娘給你烙餅吃。”
快到家門口時,正在院子里引頸眺望的花兒第一個瞧見了他們。
“娘,爹和大哥二哥回來了!”她清脆的聲音,像山雀一樣。
王氏聞聲,急忙從灶房里迎了出來。
小山和栓子他們,也都呼啦啦地圍了上來。
當看到張大山他們肩上那鼓鼓囊囊的麻袋時,一家人的眼楮都亮了。
“當家的,你們這是……”王氏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張大山放下麻袋,抹了把汗,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他娘,快,搭把手,把糧食和種子都搬進屋里去。”
“趙掌櫃是個敞亮人,不僅收了咱們的藥材,還勻給了咱們好些上等的糧種,外加這二百斤救急的粟米。”
王氏一听,眼圈唰地就紅了。
她快步上前,手有些顫抖地摸著那裝著粟米的麻袋。
沉甸甸的,實實在在的。
“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啊!”她哽咽著說道。
孩子們也都歡呼起來,圍著那幾個麻袋,又蹦又跳。
張大山指揮著鐵牛和石頭,小心翼翼地將那幾袋糧種和粟米搬進了屋里,放在了最干燥的角落。
王氏找來家里所有能用的干淨壇子、罐子。
張大山親自動手,將那些金黃的粟米種子、飽滿的麥種、還有油光發亮的豆種,分門別類地裝好。
他一邊裝,一邊跟孩子們講解。
“這粟米種,顆粒飽滿,顏色正,是上好的旱地良種。”
“這麥種,據趙掌櫃說是從北邊來的,耐旱耐寒,最適合咱們這兒的薄地。”
“還有這些豆子,有黃豆、有綠豆,種下去,不光能吃,還能養地力。”
孩子們圍在他身邊,听得仔仔細細,眼楮里都閃著光。
這些種子,在他們眼里,比金豆子還要金貴。
王氏看著張大山那認真的樣子,又瞅瞅那些飽滿的種子,心里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有了這些好種子,來年的收成,就有盼頭了。
一家人的肚子,也就有盼頭了。
晚飯,因為有了那二百斤粟米的底氣,王氏特地多熬了一些稠稠的米粥。
雖然沒有菜,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得格外香甜。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人剛剛看到一絲曙光的時候,便悄然布下新的陰影。
就在張家沉浸在獲得糧種的喜悅中,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春耕做著初步準備時。
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卻給這個剛剛看到一點希望的小家庭,蒙上了一層令人不安的陰霾。
這天下午,張大山正帶著鐵牛和石頭,在棚屋附近清理一塊準備用來育苗的小塊土地。
王氏和花兒則在不遠處洗刷著剛換回來的種子需要用到的陶罐。
栓子柱子丫丫豆子幾個小的,也在旁邊追逐打鬧。
雖然依舊貧寒,但場面卻也透著幾分尋常人家的溫馨和生氣。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尖細、帶著幾分刻意熱情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小路上傳來。
“喲。這不是大山兄弟嘛。”
“一家人都在忙活呢?可真是勤快啊。”
張大山抬起頭,循聲望去,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
只見村里的小路盡頭,晃晃悠悠地走來一個穿著藏青色綢緞袍子、挺著微凸肚子的中年胖子。
胖子身後還跟著兩個穿著短褂、看起來身強力壯的家丁,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
來人,正是青石村唯一的地主——劉富貴,村里人都叫他劉員外。
這個劉員外,在原主的記憶里,可算不上什麼好人。
他家祖上據說是出了個小官,後來家道中落,但也在青石村置辦下了幾十畝好地。
到了他這一代,更是憑借著祖上的余蔭和自己那份精明狡猾的手段,放貸收租,兼並土地,成了村里首屈一指的富戶。
為人嘛,極其吝嗇刻薄,又貪婪好色。
仗著家里有錢有勢,又和村長張有德勾勾搭搭,在村里行事頗為霸道,沒少欺負老實巴交的村民。
張大山對他,向來是敬而遠之。
只是沒想到,自從分家出來,搬到這鳥不拉屎的村西頭之後。
這位平日里眼高于頂的劉大員外,竟然會“屈尊降貴”,親自跑到這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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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原來是劉員外。”
張大山放下手中的鋤頭,直起身,不卑不亢地招呼了一句。
他示意鐵牛和石頭也停下手中的活計,站到自己身後。
同時,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王氏和花兒,讓她們多加留意。
“呵呵。大山兄弟太客氣了。”
劉員外搖著頭,邁著八字步,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那雙小眼楮,如同老鼠一般,滴溜溜地轉著,快速地掃過張家這簡陋的院落。
掃過那破敗的牛棚,掃過堆在牆角的柴火和雜物。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正低著頭、假裝專心洗刷陶罐的長女花兒身上。
花兒今年十五歲,正是開始抽條、顯露少女身段的年紀。
雖然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瘦弱,面色也有些蠟黃。
但那清秀的五官,烏黑的眼眸,以及長期勞作鍛煉出的、不同于一般農家女子的勻稱身形。
再加上那份低眉順眼、略帶羞怯的姿態。
在劉員外這種早已厭倦了家中肥胖妻妾的老色鬼眼中,卻別有一番青澀誘人的風味。
他的眼神,在花兒身上停留了好幾秒,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貪婪和覬覦。
張大山敏銳地捕捉到了劉員外那不懷好意的目光。
他的心猛地一沉,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正好擋在了劉員外和女兒之間。
“不知員外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他沉聲問道,語氣里已經帶上了一絲警惕和疏離。
劉員外這才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回目光,臉上重新堆起笑容。
“呵呵,也沒啥大事。”
他用那尖細的聲音說道,目光轉向張大山,開始了他的“試探”。
“就是听說大山兄弟你自分家出來後,日子過得……挺不容易啊。”
“俺這心里頭,也替你捏把汗。”
“這拖家帶口的十來張嘴,光靠你自己一個人,還有這幾個半大孩子,能撐得住嗎?”
他這話,看似關心,實則充滿了幸災樂禍和居高臨下的意味。
“多謝員外掛心了。”
張大山面無表情地回應,“日子再難,也得過下去。”
“俺們有手有腳,只要肯干,總餓不死。”
“話是這麼說。”劉員外搖搖頭,一副“你不懂”的樣子,“可這年頭,光有力氣可不行啊。”
“你看你家這住的地方……嘖嘖,四面漏風的,冬天可咋熬啊?”
“還有這地……”他指了指旁邊那片剛清理出一小塊的亂石崗,“就這石頭地,能打下幾粒糧食?”
“依俺看啊,大山兄弟,你這日子……難啊。”
他不斷地強調著張家的“難”,試圖瓦解張大山的心理防線,或者從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弱點”。
張大山心中冷笑,面上卻絲毫不為所動。
“難不難的,就不勞員外您費心了。”
“俺們自己的日子,自己清楚。”
劉員外見他不接茬,眼珠子一轉,又換了個話題。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花兒。
“對了,大山兄弟,你家這大閨女……是叫花兒吧?”
“俺記得沒錯的話,今年該有十五了?”
“可真是……越長越齊整了。”
來了。
張大山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這老狐狸,終于還是忍不住,把話題引到花兒身上了。
“小女年幼,上不得台面。”
他立刻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語氣帶著明顯的抗拒。
“員外家是積善人家,俺們高攀不上。”
“哎,話不能這麼說嘛。”
劉員外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依舊笑著。
“咱們兩家都是一個村住著,也算是知根知底。”
“俺家那小子,你也知道,雖然……咳咳,學問上差了點,但心地不壞。”
“俺看著,跟你家花兒倒是……挺般配的。”
他竟然直接提起了“親事”。
雖然說得含糊,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張大山只覺得一股怒火直沖頭頂。
讓花兒嫁給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那個游手好閑、名聲不佳的紈褲子弟。
做夢。
更何況,以劉員外這貪婪好色的性子,誰知道他打的是兒子的主意,還是……他自己的主意。
無論哪種,都是把花兒往火坑里推。
“員外說笑了。”
張大山強壓下怒火,聲音冷得像冰。
“小女的婚事,俺自有主張。”
“就不勞員外您費心了。”
他再次明確地拒絕,並且將“小女”二字咬得很重,提醒對方注意身份和輩分。
劉員外臉上的笑容終于有些僵硬了。
他沒想到張大山竟然如此不識抬舉,連個緩沖的余地都不給。
他眯起小眼楮,仔仔細細地重新打量著張大山。
似乎想從這個昔日懦弱的農夫臉上,看出點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來。
最終,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呵呵。既然大山兄弟自有主張,那俺……也就不多事了。”
“不過嘛,年輕人,眼光要放長遠些。”
“有時候啊,靠著大樹好乘涼嘛。”
他留下這句意有所指的話,深深地看了一眼被張大山護在身後的方向。
然後,才慢悠悠地搖著扇子,帶著那兩個如同門神般的家丁,轉身離開了。
看著劉員外那看似隨和、實則充滿了算計和威脅的背影。
張大山的心,沉入了谷底。
覬覦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這劉員外,怕是已經盯上他們家了。
盯上了他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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