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罰堂的門檻依舊冰冷，與李沐記憶中並無二致。只是此刻殿內空無一人，只有正中央的石台上放著一個紫檀木盒，盒上貼著一張黃色符紙，隱約能看到里面透出的瑩白光芒。
那是靈石特有的光澤。
“看來這就是所謂的賞賜了。” 趙彥走上前，指尖剛觸到符紙，符紙便化作一道青煙消散，露出里面碼得整整齊齊的靈石。
四人湊近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那紫檀木盒足有半人高，里面的靈石堆疊得滿滿當當，每一塊都泛著純淨的白色光暈，正是下品靈石的特征。李沐粗略一數，竟有整整十萬塊。
李沐注意到石台角落壓著的一張紙條，上面是玄塵特有的瘦金體字跡。
“滄源海之役，爾等勤勉有功。星核已兌換靈石十萬，以作嘉獎。望再接再厲，不負宗門厚望。”
李沐捏著那張紙條，指腹反復摩挲著字跡邊緣，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十萬下品靈石！他喉結下意識滾動了一下，這可不是小數目。
內門結丹弟子每月俸祿不過一千塊下品靈石，這筆錢夠尋常結丹修士領上八年多，說是一筆巨款也毫不為過。可他心中的疑團，卻比看到這筆巨款時更重了。
“你們覺不覺得……” 李沐的聲音有些干澀，“玄塵的舉動越來越奇怪了。”
趙彥正將靈石一塊塊碼進儲物戒，聞言動作一頓，手里的靈石差點滑落。
“我也覺得奇怪？這可是十萬下品靈石！內門那些結丹親傳弟子見了都得眼紅，他竟真的給了？”
“不是給多給少的問題。” 李沐搖頭，視線掃過空蕩蕩的刑罰堂，仿佛能看到玄塵隱藏在暗處的眼楮，“你們回想一下，從骨煞那事開始。他明明知道我們在查，卻只派了周厲來敲打，被我們反殺後也沒再追究。換做其他長老，早就把靈犀谷夷為平地了。”
林梢抱著魂幡，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幡面的金線︰“你是說…… 他故意放我們一馬？可這十萬下品靈石，足夠請動元嬰修士出手三次了，他何必花這血本？”
“何止是放一馬。” 甦清月忽然開口，聲音清冽如泉，“滄源海那一月，看似是監視，可那些罡風水母的星核，恰好能穩固我們剛突破的修為。還有這靈石……” 她拿起一塊下品靈石，對著光看了看，“純度極高，用來煉制高階陣盤都夠格，這哪是賞賜，簡直是量身定做的修煉資源。”
四人面面相覷，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如果玄塵真想除掉他們，有的是機會和手段。
聚靈淵的噬靈陣可以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滄源海的亂流帶能輕易撕碎他們的靈力屏障，甚至剛才在刑罰堂，只要紫袍修士留下一道暗手，他們就回不去靈犀谷。
可他非但沒動手，反而甩出了這筆足以讓內門弟子打破頭的巨款。
他讓他們去聚靈淵，結果他們借那里的資源突破了修為；他派元嬰修士監視，卻給了他們在生死邊緣打磨實力的機會；現在，又把他們冒著性命換來的星核，換成了這筆能讓靈犀谷徹底翻新的巨款。
“若不是知道他清楚我們在查骨煞……” 趙彥的聲音有些發飄，“我真要以為，他是在暗中扶持我們了。這手筆，比親傳弟子的待遇還高。”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三人心中炸開。是啊，若沒有骨煞那層窗戶紙，玄塵的所作所為，簡直像是在刻意培養他們。
給任務、給資源、給歷練機會，甚至連賞賜都豐厚到離譜。
李沐忽然想起周厲死前的嘶吼，說他們觸踫了宗門禁忌；想起聚靈淵里青衫修士提到的 “修士牧場”，說五宗聯盟背後有更大的黑手。
想起滄源海那些被星核撐得畸形的怪物 ，玄塵收集星核，會不會和這些事有關？而他們，只是他計劃里的一顆棋子，值得他下這麼大的本錢？
“不對。” 李沐猛地搖頭，將這荒誕的念頭甩出去，“他要是想利用我們，何必給這麼多？一千下品靈石就夠打發我們了，以他的修為，我們根本無法拒絕。”
“或許…… 他需要我們活著查出骨煞的真相，而且這事難度極大，必須讓我們有足夠的資源提升實力？” 甦清月的猜測帶著一絲不確定。
這個說法讓李沐心頭一跳。
骨煞牽扯到三十年前的舊事，據說當年參與的長老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玄塵作為現存資歷最老的長老之一，不可能一無所知。
難道他自己不方便查，便故意放縱他們這些 “小輩” 去 渾水，還怕他們實力不夠，特意送來這筆巨款當本錢？
“可這也說不通。” 林梢反駁，“哪有給棋子下這麼重注的道理？他明明可以做得更隱蔽。”
李沐將紙條疊成方塊，塞進袖袋。
指尖的雷火忽明忽滅，映著他眼底的迷茫︰“不管他打的什麼主意，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對他還有用，而且是大用。在他覺得我們沒用之前，至少是安全的。”
他抓起一塊下品靈石，靈力注入的瞬間，靈石便化作精純的能量流。
果然如甦清月所說，純度高得驚人，用來繪制防御陣紋再合適不過。有了這筆錢，他們的修煉資源也能支撐到結丹後期。
“先拿著吧。” 李沐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不管是糖衣炮彈還是另有圖謀，這靈石我們現在確實需要。至于玄塵……” 他抬頭望向殿外的暮色，“總有一天，我們會弄明白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
四人離開刑罰堂時，夕陽正沉入西山，將雲層染成一片詭異的橘紅。
趙彥數完最後一塊靈石，忽然道︰“說真的，若他不是玄塵，我真要磕個頭認他當師尊了。這手筆，太嚇人了。”
這話逗得林梢 “噗嗤” 一聲笑出來，殿外的壓抑氣氛消散了些許。李沐卻沒笑，他知道，這份厚重到反常的 “賞賜” 背後，一定藏著更深的算計。
只是那算計究竟是什麼，他現在還猜不透。就像隔著一層濃霧看山，明明知道山就在那里，卻看不清它的輪廓，更猜不到山里藏著什麼猛獸。
靈犀谷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清晰，李沐握緊了袖中的紙條。不管玄塵是敵是友，他們能做的，只有用這筆巨款盡快提升實力 ，強到足以在任何陰謀詭計面前，都能保住自己和身邊的人。
至于玄塵的真實目的，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