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隊的路上，李沐落在最後，望著魂幡宗的方向。三天時間，要找到魂幡庫的姑娘，要逼趙彥反水，還要在骨煞突破時破陣，難！
不過，卻不是沒勝算。
一年前他奪舍趙七，卻沒料到這具身體里藏著這麼多未完的債。
“也好”。李沐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債總要有人討，孽也總要有人收。
……
當夜幕降臨時，趙彥的窗紙被一枚石子戳破，里面落進張紙條。趙彥展開，只見上面寫著︰“想知道你爹最後在哪？子時，焚尸坑見。”
字跡張揚，帶著趙七慣有的痞氣，卻讓他捏緊了紙條，指節泛白。
而此時的李沐，正蹲在藥廬的屋頂，看著阿禾房間的燈滅了，才轉身躍下。他往魂幡庫的方向走去，月光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腰間的空刀鞘晃悠著，像在倒計時。
離骨煞沖關，還有兩天。
魂幡庫的木門上纏著三道鎖鏈，每道鎖芯都刻著鎮邪符文。李沐指尖凝起雷力，輕輕一點，鎖鏈應聲而斷，門軸轉動時發出“吱呀”的悶響，像極了怨尸磨牙的聲音。
庫內彌漫著濃重的墨香，數百面魂幡懸在梁上，幡面繡著的往生咒被怨力侵蝕得只剩殘筆，垂落的流甦沾著暗褐色的污跡。
李沐目光掃過最角落的架子，那里蹲著個穿甲隊制服的少女，正用匕首在幡桿上刻著什麼。
听到動靜，少女猛地回頭，匕首直指他咽喉。那雙眼亮得驚人，瞳孔里映著魂幡的影子，卻沒半分懼色。
“甲隊的林梢？”
李沐認出她，入門半年就憑一手控幡術嶄露頭角，只是性子孤僻，很少與人往來。
少女沒說話，手腕翻轉，匕首上突然纏上三道幡影，帶著刺骨的寒意掃來。李沐側身避開，幡影擦著他的衣襟掠過，竟在石壁上割出三道深痕。
“純靈體的控幡術，果然不一樣。”李沐挑眉，“趙誠的兒子阿禾在藥廬，你該認識他。”
林梢的動作頓住，匕首“當啷”落地。她看著李沐，聲音發啞。
“阿禾……他還活著？”
李沐點頭，目光落在她刻了一半的幡桿上。那上面不是符文，是個歪歪扭扭的“趙”字。
“趙峰是你什麼人？”他忽然問。
少女渾身一顫，指尖摳進幡桿的木紋里。
“他是我爹。”
李沐這下倒真有些意外。
趙彥一直以為他爹早成了祭品，卻沒想趙峰竟把女兒藏在魂幡庫，還教了她控幡術，這分明是早就知道怨祭陣的底細，故意讓女兒守著陣眼。
“你爹在哪？”
“不知道。”林梢撿起匕首，重新握緊，“他只說讓我守著這里，等一個帶雷力的人來。”
李沐心頭一動。“帶雷力的人，不就是我？”。
就在這時，庫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彥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焦躁。
“李沐！你耍我？焚尸坑根本沒人！”
李沐嘖了聲，沖林梢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轉身推門出去。趙彥舉著刀站在月光下，短刀上的怨力比白天更盛，顯然是剛動過殺心。
“急什麼。”李沐倚著門框，“你爹的事，得找兩個人一起听。”
他側身讓開，露出身後的林梢。趙彥看到少女的臉，瞳孔驟縮，握刀的手猛地垂下。
“你……你怎麼會在這？”
“比你以為的早來三個月。”林梢的聲音冷得像冰，“爹讓我盯著怨祭陣的核心，看著你們趙家怎麼把純靈體往骨煞嘴里送。”
趙彥臉色青白交加。
“我沒有！我一直在找破陣的方法……”
“找方法？”李沐嗤笑，“找方法到把阿禾藏在藥廬，等著被骨煞當成第三份祭品？”
“那是緩兵之計！”趙彥低吼，“我需要時間查陣眼的位置……”
“陣眼就在魂幡庫地下。”林梢打斷他，指著地面的青磚，“每塊磚縫里都滲著祭品的血，我爹當年就是被綁在這里活祭的。”
趙彥踉蹌著後退半步，撞在門框上。李沐看著他眼底的震驚，忽然明白，這蠢貨怕是真不知道他爹還活著時，就被趙峰藏在了這里。
“還有一天。”李沐看了眼天色，東方已泛起魚肚白，“骨煞明天子時沖關，需要三個純靈體的精血同時獻祭。現在，要麼跟我們一起毀了陣眼，要麼等著看阿禾和林梢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趙彥攥緊刀柄，指節泛白。片刻後，他猛地抬頭，眼里的倨傲被決絕取代。
“破陣需要什麼？”
李沐笑了。他就知道，趙家再混賬，也總有個把在乎親情的。
“需要你的血。”他盯著趙彥腰間的玉佩，“還有你那塊‘趙’字佩，那是當年趙峰設下的陣眼鎖，只有趙家血脈能打開。”
趙彥解下玉佩，裂痕里的暗紅在晨光中格外刺眼。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父親被廢修為那天，塞給他這塊佩時說的話︰“若趙家有難，讓它見血。”
原來不是讓他保命，是讓他來報仇。
“阿禾那邊怎麼辦？”林梢忽然問，“他身上的青紋快壓不住了。”
“我已經在他藥箱里放了破祭符。”李沐道，“只要陣眼一毀，青紋自然會消。”
三人對視一眼，再沒廢話。
趙彥割破掌心，將血滴在玉佩上，裂痕里的暗紅瞬間活了過來，順著他的指尖爬上青磚。林梢抽出腰間的幡，幡面無風自動，露出背面用朱砂畫的破陣圖。李沐握緊空刀鞘，雷力在掌心蓄勢待發。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後山的霧氣時，魂幡庫的地面發出“ 嚓”的碎裂聲。那些滲著血的青磚層層翻起，露出底下黑 的洞口，怨力像潮水般涌出來，帶著無數淒厲的哭嚎。
“就是現在！”李沐低喝。
雷力、幡影、染血的玉佩同時沉入洞口。地底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怨祭陣的核心正在崩塌。李沐看著趙彥和林梢並肩而立的背影，忽然覺得趙七這債討得不算虧。
至少，沒讓那些藏在暗處的善意，都成了白費力氣。
遠處，藥廬的阿禾摸著胸口消退的青紋，望著魂幡庫的方向，露出了三天來第一個真正輕松的笑。藥箱底層，那半角被篡改的鎮魂符，不知何時已被換成了張嶄新的破祭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