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瑜晚放下玄鐵筆，小心翼翼地捧著宣紙，指尖輕輕拂過畫中的花瓣，仿佛能聞到發簪上殘留的、淡淡的花香。
“師……師父。”
她抱著宣紙，轉身看向三位師父，聲音還有點發顫，眼底卻帶著期待，“可以……可以幫我找這些花的花種嗎？”
甦清辭走過來，低頭看著宣紙上的十二種花，指尖輕輕點了點畫中的梅花，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這些花在中洲很常見，找花種不難。”
她抬眸看向甦瑜晚，語氣帶著溫和的好奇，“只是瑜晚，你要這些花種做什麼？”
甦瑜晚的目光不自覺地掃過滄溟隕墟的四周。
這里的地面是龜裂的黑石，每一道裂縫里都透著淡淡的死氣，偶爾有幾塊嵌著隕鐵碎片的石碑從霧氣里露出一角。
碑身上刻著早已模糊的遠古符文，像沉睡了萬年的嘆息。
遠處能看到廢棄的祭壇，壇基上長滿了暗紫色的苔蘚，連風刮過都帶著枯寂的聲音。
整個隕墟里除了淡紫霧氣，連一點綠色都沒有，更別說花了。
她攥了攥衣角，心里掠過一個念頭。
爹娘的仇，她要自己報，武安侯的惡行，她要親手討回來，不能什麼都靠師父。
所以她不能提報仇，只能找個借口。
猶豫了片刻，她小聲說道，“師父，我覺得……”
“這里太空曠了，到處都是石頭和霧氣，要是種些花，會不會……會不會好看一點？”
說完她低下頭，怕師父看出她的隱瞞，耳尖悄悄紅了。
雷師父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指尖的雷紋閃了閃，像被這孩子氣的理由逗樂了，“你這丫頭，倒會想些新鮮事。”
他看向甦清辭和雪師父，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怎麼會听不出甦瑜晚聲音里的隱瞞？
那點顫抖不是害怕，是藏了心事的局促。
可他們誰也沒點破，甦清辭摩挲著腰間的銀紋短刀，雪師父眸中的冰晶光澤也柔和了許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況這孩子經歷了那麼多，願意把“種花”當作心願說出來，已經是信任他們的表現。
“行啊，種花就種花。”
雪師父走到甦瑜晚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指尖的冰霜氣息化作細碎的光點，落在宣紙上的花畫上，像給花瓣鍍了層薄霜，“滄溟隕墟確實太荒涼了，有這些花在，倒能添點生氣。”
甦清辭也點了點頭，從儲物戒里掏出一個玉盒，遞給甦瑜晚，“等明日，我便去中洲各地找花種，保證每種花都給你找齊。”
她看著甦瑜晚驚喜的眼神，補充道，“要是你想現在就種，我這里有催生靈液，能讓花種立刻發芽。”
甦瑜晚沒想到師父們這麼快就同意了，抱著宣紙的手緊了緊，眼眶又開始發熱。
她連忙放下宣紙，對著三位師父深深鞠了一躬，腰彎得很低，聲音帶著感激“謝謝清師父，謝謝雷師父，謝謝雪師父！”
“瑜晚……瑜晚一定會好好照顧這些花的！”
她甚至在心里盤算著，等花種找來，要把花種在石碑旁邊，種在祭壇腳下，讓整個隕墟都開滿花。
到時候仙人哥哥要是來了，一定能看到。
“傻丫頭，謝什麼。”
雷師父擺了擺手，語氣比之前更溫和，“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師父，你的心願，只要我們能辦到，都會幫你。”
他看著甦瑜晚認真的模樣，心里暗暗想著。
這神古聖體的徒弟，不僅天賦高，心思還這麼純，倒比隕墟里那些冷冰冰的符文有趣多了。
雪師父則拉著甦瑜晚的手，走到一塊相對平整的黑石旁。
她指著地面說道，“這里的土雖然貧瘠，但加了靈液就能用，明天我們一起選個最好的地方種花，好不好？”
甦瑜晚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笑容，那是她來到滄溟隕墟後，最燦爛的一個笑容。
比宣紙上的花還耀眼，連周圍的淡紫霧氣都仿佛被這笑容染得暖了幾分。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那里還殘留著玄鐵筆的冰涼，卻好像握著一整個春天的希望。
甦瑜晚捧著那張畫滿花的宣紙，指尖還在輕輕摩挲著畫中梅花的紋路。
想起帶她來這里的那個高大身影，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開口，“師……師父們，那個帶我來的另外一個大姐姐，去哪里了呀？”
她頓了頓，連忙補充，小臉上帶著幾分認真的描述，“就是……”
“很高很高的大姐姐，藍頭發快到腰了，發間還有兩支銀白的珊瑚龍角，比仙人哥哥還高一個頭呢。”
“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軟，不像看起來那麼凶。”
她說的正是敖汐，雖然相處時間短，可那位大姐姐幫她擋過隕墟外的瘴氣，還偷偷塞給她一顆甜甜的靈果，讓她忍不住記掛。
這話一出，原本還帶著暖意的氛圍瞬間冷了下來。
三位師父都沉默了，淡紫霧氣仿佛也察覺到氣氛的變化，流動的速度慢了幾分，繞著石碑緩緩打轉，像在低聲嘆息。
雷師父最先開口，玄色錦袍下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指尖的雷紋閃了閃，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懊惱。
“還能去哪？被顧長 那女娃悄悄帶走了，連句招呼都沒跟我們打。”
他說起顧長 時，語氣里帶著點無奈。
那丫頭向來我行我素，當年要不是看她對隕墟有恩，又能護住敖汐，他才不會默許她接近敖汐。
“這話就不對了。”
雪師父輕輕搖頭，眸中的冰晶光澤柔和了許多，聲音也放得平緩，“我們當初要是不默許，顧長 哪能帶走汐兒？”
她抬頭望向隕墟深處，那里的霧氣更濃，隱約能看到一道若隱若現的龍形虛影，“汐兒幫了我們三老不死一輩子。”
如今她好不容易化形，又只剩最後一點時間，想出去看看東荒的樣子，我們有什麼理由攔著？”
清師父也緩緩點頭，手按在腰間的銀紋短刀上，聲音沉穩，“雪說的對。汐兒的犧牲夠多了，這點心願，我們該滿足她。”
她想起敖汐化形那天，小心翼翼地摸著自己的珊瑚龍角，問“外面的花是不是真的像畫里那麼好看”時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疼惜。
那孩子看似是御姐模樣，骨子里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天然呆，連靈果都能讓她開心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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