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個無關緊要的人,為件無關緊要的物,賭上自己的手,不是愚蠢是什麼?”
她的睫毛還凝著方才的微動,語氣里的淡漠卻像結了層霜。
雙馬尾隨著她說話的動作輕輕晃動,銀質面具反射著殿頂的鎏金光芒,將她半張臉襯得愈發像精致卻無溫度的人偶。
軒轅傲清原本泛著紅暈的小臉驟然繃緊,方才被欺凌的怯懦一掃而空,眼底燃起屬于帝族的鋒芒。
她從腰間小小的儲物戒里摸出個玉瓶,拔開塞子倒出枚瑩白的丹藥,捏碎後竟化作淡金色的藥膏。
女孩抓過趙晏燙傷的手,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飛快涂抹。
藥膏接觸皮膚的瞬間便化作暖流,那些燎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連泛紅的痕跡都淡了下去。
“好了。”
她松開手,轉身徑直走向銀發女孩,不由分說抓住對方縴細的手腕,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軒轅寶寶,給他道歉。”
趙晏活動了下完好如初的手掌,正驚嘆于這丹藥的神效,听到“軒轅寶寶”四個字時猛地一愣。
這名字軟糯得像塊糖糕,跟眼前這張覆著冰面似的小臉實在對不上號,他忍不住小聲嘀咕,“軒轅寶寶?”
“這名字……是不是有點太可愛了?”
殿內恰在此時陷入詭異的寂靜。
方才眾人還在為軒轅傲清竟敢抓“禁忌大人”的手腕而震驚,個個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
趙晏這句嘀咕便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連熔爐燃燒的 啪聲都仿佛靜止了。
“瘋了吧?他敢喊禁忌大人的真名!”後排穿錦袍的胖小子捂住嘴,眼楮瞪得溜圓。
“完了完了,上次二皇子不小心念了個‘寶’字,就被扔在水里!”
“這軒轅晏是活膩歪了?沒听說過禁忌大人最恨別人提她名字嗎?”
竊竊私語聲像潮水般涌來,帶著恐懼和看好戲的興奮。
幾位老者臉色驟變,為首者剛想開口呵斥,卻被銀發女孩的動作打斷了。
軒轅寶寶明顯也愣住了,銀質面具下的眉頭微微蹙起。
她猛地掙開軒轅傲清的手,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冷風,轉眼就站到了趙晏面前。
女孩身形比同齡男孩要高些,趙晏坐著仰頭看她時,恰好能看到面具邊緣垂落的幾縷銀發。
“誰允許你念我真名。”
她的語調依舊平靜得像忘川水,可露在外面的左眼瞳色卻深了幾分,寒氣順著地磚悄悄蔓延。
趙晏下意識地站起身,卻忘了對方比自己高半個頭。
起身的瞬間,額頭不經意間撞上一片柔軟。
那是軒轅寶寶微微低下的臉,唇瓣恰好擦過他的額角。
溫熱的觸感稍縱即逝。
軒轅寶寶渾身猛地一僵,像是被驚雷劈中,竟踉蹌著後退了半步。
銀質面具後的臉頰泛起可疑的紅暈,連耳尖都染上了粉色,那雙總是淡漠的眼楮里閃過一絲慌亂,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這失態只持續了剎那,她很快穩住身形,再次上前一步,面具幾乎要貼到趙晏臉上,“看來需要讓你知道,亂念別人名字的代價。”
寒氣重新凝聚,可這次的冷意里,卻悄悄摻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紊亂。
軒轅傲清站在一旁,看著突然變得有些僵硬的軒轅寶寶,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趙晏,小眉頭皺得更緊了。
殿內眾人早已嚇得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輕了。
誰也沒見過禁忌大人這樣失態,更沒人敢想象,那個視情感為枷鎖的女孩,竟會因為一個意外的觸踫亂了心神。
軒轅傲清猛地側身擋在趙晏身前,小手緊緊攥住他的手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她仰頭瞪著軒轅寶寶,稚嫩的臉龐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強勢,“離他遠點!我再說一遍,給、他、道、歉!”
話音未落,兩股截然不同的氣勢已在殿中炸開。
軒轅傲清周身騰起淡淡的龍氣,如金色火焰般翻涌,帶著帝族與生俱來的威壓。
軒轅寶寶那邊則刮起細碎的旋風,腰間短刀不知何時已出鞘半寸。
刀身泛著冷冽的銀光,氣流順著刀刃旋轉,將地磚上的青銅碎末卷成小小的旋渦。
風系靈力特有的銳勁彌漫開來,吹得她額前的銀發貼在面具邊緣,衣袂翻飛間竟帶著割裂空氣的輕響。
“這風勢……”
為首的老者捋著胡須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微凝。
禁忌一脈的靈力屬性素來神秘,今日竟在爭執中顯露風象,那氣流旋轉的精準度,完全不像孩童能掌控的境界。
他們本是想借著銀鼓敲打帝女,讓她明白身為領袖不可沉溺玩物,怎麼轉眼就演變成兩位天驕的對峙?
尤其是軒轅寶寶刀身纏繞的氣流,每一縷都帶著切割般的冷意,顯然是動了真怒。
另一位老者見狀不妙,連忙沉聲道︰“夠了!都給老夫住手!”
他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落在趙晏和軒轅傲清身上,“軒轅傲清,軒轅晏,頑劣不堪。”
“罰去帝祠抄錄帝論百遍,沒抄完不準出來!”
又轉向軒轅寶寶,“你身為禁忌一脈傳人,更該謹守心性,禁足一日,好好反省!”
說罷甩著寬大的袖袍,帶著其他幾位老者匆匆離去。
鎏金袖口掃過香爐,帶起的火星剛要飄落,就被軒轅寶寶周身的氣流卷著飛向殿外,像是在掩飾此刻的狼狽。
殿外傳來細碎的議論聲,幾個沒走遠的小屁孩正探頭探腦,“瘋了吧軒轅晏?沒看到禁忌大人身邊的風都轉起來了嗎?”
“那可是能削斷玄鐵的風刃!”
“上次有個勛貴子弟嘲笑她面具,直接被風卷著撞在石柱上,骨頭斷了三根!”
“他今天敢直呼真名,怕是帝祠的門檻都沒跨進去就得被風刮跑!”
趙晏听得嘴角抽了抽,這幻境里的自己不僅人緣差,還精準踩中了所有雷區。
軒轅寶寶深深看了趙晏一眼,那眼神透過銀質面具,冷得像被風刃淬過。
她緩緩將短刀歸鞘,纏繞刀身的氣流隨著動作漸漸平息,卻在收刀的瞬間掀起一陣旋風吹散了額前的碎發。
方才額頭相觸的觸感還殘留在唇間,像有細小的風絲鑽進心脈,讓她握刀的手指微微發麻。
這種陌生的悸動讓她煩躁,在她看來,情感本就是最無用的枷鎖,如同風中搖曳的刀刃,只會干擾精準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