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拂過江戶灣，卻帶不走“海龍峽”上空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殘存的火光在破碎的船骸上明明滅滅，如同垂死者的最後喘息。
幽影艦隊的士兵們，正默默地打掃著戰場，將繳獲的武器物資搬上自己的船，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劫後余生般的肅穆和發自內心的敬畏。
他們的目光，不時地瞟向東方那片正在緩緩靠近的龐大艦隊，眼神熾熱如火。
那是一種看到了靠山，看到了信仰的眼神。
大夏龍骨艦隊，到了。
林風，來了。
旗艦“鎮天號”的甲板，寬闊得足以讓一隊騎兵進行沖鋒。
甲板由最堅硬的鐵木鋪就，打磨得光滑如鏡。
林風身著一襲玄色龍紋常服，負手立于巨大的黃金龍首之後，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前方那片狼藉的戰場，以及那三十艘如同傷痕累累的孤狼般，靜靜等待著他的幽影舟。
他的身後，站著大夏最頂尖的一批將領，每個人都身姿筆挺，氣勢沉凝，但此刻，他們的臉上，無一不帶著震撼之色。
他們想象過幽影艦隊會取得戰果，但絕沒想到，卡蓮娜竟然能用區區三十艘奇襲舟，在敵人的心髒地帶，全殲了一支由十二艘主力關船組成的幕府精銳水軍。
這已經不是戰術上的勝利，這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奇跡。
“干得漂亮。”林風的嘴角，逸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聲音不高，卻充滿了贊許。
他身後的將領們，聞言都露出了與有榮焉的表情。
卡蓮娜，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她的榮耀，便是陛下的榮耀，也是大夏的榮耀。
“鎮天號”緩緩靠近，那龐大的船身帶來的壓迫感，讓“夜梟號”上身經百戰的士兵們，都感到一陣呼吸困難。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對“船”的認知，這分明是一座會移動的海上要塞。
當兩船並靠，厚重的接舷板搭上“夜梟號”的甲板時，雷洪和蒙托立刻整理衣甲，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聲音洪亮而激動︰
“末將雷洪蒙托），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林風的目光越過他們，落在了那個身披銀甲，金發在海風中微微飄動的身影上。
卡蓮娜走上前來，在林風面前三步處停下，卸下頭盔，露出一張略帶疲憊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下跪，只是微微躬身，碧藍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有喜悅，有釋然，也有一絲只有林風能讀懂的委屈和邀功。
“陛下，幸不辱命。”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林風走上前，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拂去了她臉頰上沾染的一點煙灰。
這個簡單的動作，比任何言語上的嘉獎，都更能撫慰人心。
卡蓮娜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這些天來，她承受了太大的壓力。
在敵國深處，率領一支孤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決策，都關系到數百名兄弟的生死。
她必須像一台精密的機器，冷靜、果決、無情。直到此刻，看到林風，她才敢將那份屬于女人的脆弱，流露出一絲一毫。
“朕都看到了。”
林風收回手，聲音溫和卻充滿了力量。
“你和你的艦隊，是朕最鋒利的一把尖刀。你們在敵人心髒上劃開的這道口子，比朕的十萬大軍，作用更大。”
他轉過身，面向幽影艦隊所有的士兵，朗聲道︰
“全軍將士，此戰，你們居首功！待凱旋之日，朕，親自為你們慶功！”
“為陛下效死！”
“為大夏效死！”
幽影艦隊的士兵們，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浪直沖雲霄。
許多士兵，都激動得熱淚盈眶。之前所有的辛苦、危險和殺戮，在皇帝陛下的這一句肯定面前，都化作了無上的榮耀。
雷洪激動得滿臉通紅，他偷偷踫了踫身邊的蒙托，壓低聲音道︰
“听見沒？陛下親自慶功！到時候，我可得好好跟那幫眼高于頂的禁衛軍吹吹牛！”
蒙托白了他一眼，嘴角卻也忍不住上揚︰“瞧你那點出息。”
……
江戶城，天守閣。
井伊直弼一夜未眠，他一直在等。
等著松平信綱艦隊凱旋的消息。他已經想好了，一旦捷報傳來，他就要立刻昭告天下，將“鬼船”的威脅，扼殺在搖籃里，將自己的威望，推向新的高峰。
然而，他等來的，不是捷報，而是一個如同從地獄中爬回來的信使。
那是一名小早船上的水兵，他乘坐的船在戰斗一開始就被擊沉，他抱著一塊木板，僥幸漂流到了岸邊，然後不顧一切地跑回江戶報信。
“全……全軍覆沒了……”
那名水兵跪在地上，渾身濕透，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松平將軍……戰死……蒼龍丸被……被一個魔神一樣的男人佔領了……”
“你說什麼？”
井伊直弼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雙目赤紅，狀若瘋虎。
“松平信綱的艦隊，三十二艘戰船，三千名士兵，全軍覆沒？你敢謊報軍情，我誅你九族！”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
水兵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地哭喊道。
“是魔火！還有比我們快一倍的鬼船……海龍峽，海龍峽變成了地獄……”
井伊直弼如遭雷擊，猛地松開手，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的政治豪賭，輸得一敗涂地。他不僅沒能消滅敵人，反而把幕府在江戶灣最後的一支機動水軍，也給葬送了。
然而，真正的絕望，還在後面。
一名負責監視海面的武士，連滾爬帶地沖了進來，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血色，只剩下純粹的恐懼。
“大……大人……海……海上……”他指著窗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井伊直弼心中升起一股極度不祥的預感，他掙扎著爬起來，扶著牆壁，挪到了窗邊。
當他看清遠處海平面上的景象時，他整個人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間被抽空了。
只見在晨光之下，一支望不到邊際的龐大艦隊，正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態，陳列在江戶灣之外。
那無數面迎風招展的龍旗，那數不清的黑洞洞的炮口，那如同鋼鐵巨獸般的主力戰艦，共同構成了一幅末日降臨般的畫卷。
而在這支無敵艦隊的最前方，那三十艘漆黑的“鬼船”，正如同被檢閱的功臣一般，靜靜地排列著。
井伊直弼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終于明白了。那三十艘鬼船，根本不是什麼流竄的海寇。
他們是先鋒，是誘餌，是為這支真正的主力艦隊，敲開倭國大門的……敲門磚。
“噗——”
一口鮮血，從井伊直弼的口中狂噴而出，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
“鎮天號”的指揮大艙內，一幅巨大的倭國地圖，被平鋪在中央的長桌上。
林風的手指，點在地圖上。
“卡蓮娜的襲擾戰，非常成功。它打亂了倭國的戰爭部署，制造了巨大的內部恐慌，更重要的是，它為我們拔掉了江戶灣這顆最重要的釘子。”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將領。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座幾乎不設防的江戶城。”
一名年輕的將領，激動地出列道︰“陛下，末將請命，願為先鋒，率領陸戰之師，直搗江戶，活捉倭國將軍！”
“不。”林風搖了搖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打下江戶，然後呢？”
林風的聲音，在大艙內回響。
“陷入巷戰的泥潭？讓倭國各藩的大名，有時間集結兵力，對我們進行圍剿？
或者，逼得那個什麼幕府將軍，遷都京都，號召全國勤王，跟我們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
眾人陷入了沉思。
林風繼續說道︰“戰爭，打的是實力，但更高明的戰爭，是誅心。卡蓮娜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誅心。現在，輪到朕了。”
他從桌上，拿起那份由黑田源齋血書的“降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傳朕旨意。”
“一，將這份降表，復制千份，用火鴉投射入江戶城的大街小巷，讓每一個倭人都知道，他們的‘天照之光’，在我大夏面前，不過是個笑話。”
“二，艦隊前出十里，所有火炮，進入射擊諸元。目標，江戶城外的幕府將軍府邸。朕要讓他知道，他的身家性命，只在朕的一念之間。”
“三，派使者船，將這份降表的原件，送給江戶城里的倭國將軍。告訴他，朕給他三天時間。三天之內，他可以帶著他的天皇，親自來朕的船上，簽了這份降表。或者，三天之後，朕親自進城，去找他簽。”
林風的話，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霸氣。
“朕，不接受談判，只接受投降。”
他要的，不是一場慘烈的攻城戰，而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從精神到肉體的，征服。他要讓整個倭國，在這支無敵艦隊的陰影下，顫抖、屈服！
隨著林風的命令下達，龐大的龍骨艦隊，如同一頭甦醒的巨龍，緩緩向前，那黑洞洞的炮口，開始調轉方向，瞄準了岸上那座象征著倭國最高權力的城市。
陰影，徹底籠罩了東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