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艦的藍圖要化為現實,需要堅實的物質基礎,尤其是優質的鋼鐵!
無論是建造更大更堅固的船體所需的巨型鐵釘、螺栓、肋材加固件,還是船上那動輒數十門的沉重火炮,都離不開強大的鋼鐵冶煉和鍛造能力。
方南的目光,投向了船廠周邊那片相對平坦、靠近水源的空地,這里將是巨艦力量源泉的誕生地,鋼鐵工坊與鍛造車間。
“石頭!”
“末將在!”
“立刻組織人手,在此處,”方南用馬鞭在地上劃出一大片區域,“搭建工棚!要高,要堅固!地面要夯實!同時,挖掘溝渠,將水引過來!”
“是!”石頭領命而去。
方南又喚來親隨︰“持我手令,快馬加鞭回我封地,將作坊內的水力鍛錘、車床,以及那批冶煉、鍛造、車工匠人,全部調來泉州!”
與此同時,招募當地鐵匠的工作也在同步進行。告示再次貼出︰
招募鐵匠、礦工令
招募精通冶煉之爐頭、把式,技藝精湛之鐵匠、鍛工!經驗豐富之礦工!
待遇優厚,工食銀加倍!發現優質鐵礦、煤礦者,重賞。
地點︰石湖澳船廠鋼鐵工坊。
泉州乃至周邊州府,凡是有把子力氣的鐵匠、礦工,紛紛應募而來。
一個名叫雷萬鈞的中年鐵匠,打鐵二十余年,一身虯結的肌肉,黝黑的皮膚泛著油光,帶著他的幾個徒弟也來了︰“打鐵,咱在行,只要打倭寇,大人要造炮,要造大鐵釘,包在咱身上!”
一個月後,來自方南封地的匠人團隊,在老王的帶領下,風塵僕僕地趕到。
“少爺,水力錘和車床已運抵,正在安裝調試,只是…”老王有些憂慮,“大規模煉鋼,需要大量的上好鐵礦石和木炭,本地供應恐難以為繼。”
方南點頭︰“我已下令,一方面在泉州府境內加大官礦開采力度,征調民夫,另一方面,派出多路商隊,高價向周邊州府甚至內陸購買上等鐵礦石和木炭,礦工隊伍也在擴大,由熟悉本地山況的老礦工帶隊,尋找新礦脈。”
“雷萬鈞!”
“小人在!”雷萬鈞應道。
“你帶人配合老王,冶煉鍛造這一塊,由老王總掌,你負責組織人手,確保礦石、燃料供應充足,鍛造力量也要跟上,源源不斷供應優質熟鐵、精鋼。”
“大人放心,咱別的沒有,就是有把子力氣,爐火不熄,鐵水不斷!”雷萬鈞拍著胸脯保證。
很快,石湖澳船廠的邊緣地帶,數十座高爐升騰起滾滾濃煙。
鍛造作坊里巨大的水力鍛錘發出“轟!轟!”的巨響,將燒紅的鐵塊反復鍛打,火星四濺。
簡易車床在水力驅動下旋轉,發出尖銳的切削聲,將粗胚加工成精確的構件。
老王穿梭在各個作坊之間,指導著工藝,確保質量,雷萬鈞指揮著礦工和搬運工,將一車車的礦石、焦炭、木炭源源不斷地送入工坊。
方南麾下的先鋒營三千悍卒,整體並入了新組建的“靖海水師”,還在鎮國公的大軍里招募了兩千士卒。
所有士卒面臨的第一個敵人,並非凶殘的倭寇,而是腳下這片從未真正親近過的——大海。
方南準備把這些兵訓練成在船上如履平地、能搏擊風浪、能跳幫血戰的海軍陸戰隊。
訓練場選在一片相對平緩、水深適宜的淺灘,初春的海水,冰冷刺骨。
方南站在臨時搭建的木台上,身著與士兵一樣的單薄水靠,看著台下三千名曾經在陸地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漢子。
“弟兄們!看著我!”
所有人齊刷刷抬頭。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陸地之上,你們是猛虎,是勇士!”
“但是,從今天起,我們的戰場變了,在這萬里海疆之上,光會騎馬砍殺,不夠,你們還要成為既能駕船操炮、又能跳幫奪船的要成為讓倭寇在海上也聞風喪膽的蛟龍!”
方南猛地一指身後遼闊的大海。
“看見了嗎?那就是我們新的獵場,倭寇以為躲在海島上,躲在船上,我們就奈何不了他們?放屁!我們要追到天涯海角,把他們的船掀翻,把他們的老巢搗爛!”
訓練開始了,殘酷而艱苦。
方南找了數十名水性極佳、經驗豐富的船工和那些在之前海戰中幸存、熟悉水戰的原水師老兵擔任教官。
五千壯漢,被教官們毫不留情地趕下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初春的海水凍得人牙齒打顫,渾身起雞皮疙瘩。
從淺水區開始,克服對水的恐懼,練習漂浮、踩水。
場面混亂不堪,嗆水聲、咳嗽聲、噴嚏聲、還有忍不住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陌刀校尉李大牛,身高八尺,力能扛鼎,在陸地上是沖鋒陷陣的猛將。
此刻站在齊腰深的海水里,臉色煞白,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挪不動步。
一個浪頭打來,李大牛龐大的身軀竟然亂晃,手忙腳亂地抓住旁邊一個士兵才沒摔倒,引來周圍士兵的哄笑。
校尉王沖,此刻一下水,就感覺天旋地轉,海水一嗆,頓時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鼻涕橫流,狼狽不堪地撲騰著想要站穩,卻越撲騰越往下沉,被眼疾手快的教官張順一把撈起。
“放松!越掙扎沉得越快,把身體展開。”張順吼道。
使用小舢板練習劃槳、掌舵、配合,在平靜海灣內尚可,一旦進入稍有風浪的外圍,暈船成了最大問題。
李鐵柱,戰場上殺人如麻,此刻趴在船舷,吐得昏天黑地,膽汁都快吐出來了,臉色蠟黃。
手下一個隊正錢串子,一邊強忍著惡心劃槳,一邊苦著臉說︰“頭兒…咱…咱在陸地上砍人跟切菜似的…這…這怎麼到了水上,連…連只瘟雞都不如啊…”
在幾艘繳獲修復的倭寇中型海船上,模擬船上行走、攀爬桅桿、在搖晃的甲板上保持平衡、使用長鉤、跳板跳幫。
石頭下盤功夫極穩,陸戰如同磐石。,但嘗試在搖晃的甲板上快速奔跑,就結結實實摔了一跤,額頭磕在船舷上,腫起一個大包。
石頭爬起來,摸了摸包,齜牙咧嘴,卻一聲不吭,眼神更加凶狠,仿佛跟這甲板較上了勁。
一個士卒,練習攀爬桅桿網梯,爬到一半,低頭一看下面晃動的甲板和海水,嚇得兩腿發軟,死死抱住繩索不敢動彈,哇哇大叫,最後還是被教官用繩索放下來,落地時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引來一陣哄笑。
方南全程跟訓,脫去統領的外袍,只穿水靠,與士兵們一同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一起劃槳,一起在搖晃的船上練習平衡。
“看!方統領也摔了!”
“統領都跟我們一樣泡冷水,咱還有啥說的!”
“練!往死里練!”
張順在齊胸深的水里穿梭,看到誰動作不對,一個猛子扎過去就把人按進水里︰“憋氣,感受水的浮力,放松!再放松!”
王海龍在船上怒吼︰“站穩了!腳趾扣緊甲板!腰馬合一!把你們在陸地上練的樁功用出來!這點晃都受不了,怎麼打跳幫戰?怎麼在炮火里站穩?!”
李大牛被張順重點照顧,一次次被按進水里,又一次次頑強地掙扎著浮起來,眼神從恐懼到憤怒,吐掉咸澀的海水,大吼一聲︰“再來!” 開始主動往深水區撲騰。
李鐵柱吐得渾身發軟,卻死死抓住船舷不讓自己躺下,盯著晃動的海平線,咬著牙對錢串子說︰“吐…吐干淨了…就…就好了!給老子…劃!用力劃!吐…吐海里喂魚!”
石頭額頭的大包還沒消,又在甲板上反復練習快速變向和急停,摔倒了立刻爬起,眼神越來越亮,下盤在不斷的適應中找到了生根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