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宛城,夜里變得寒冷起來。
冷風裹著白湖水的腥甜,林曉站在"雲端餐廳"的預訂台,反復核對著菜單。
手機在包里震動,任寬的消息跳出來"我到了。"
她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文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回復"團隊都到齊了,一起上來吧。"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任寬西裝革履的身影與身後嬉笑的同事們形成鮮明對比。
他歷來都很講究,更何況今天是林曉的邀請。
他手里攥著支枯萎的白玉蘭——那是今早放在她辦公桌上的,花瓣邊緣已經泛黃。
"這是給大家的見面禮。"
他笑著將花插進餐桌中央的花瓶,目光卻始終追隨著林曉挪動的身影。
餐桌上的氣氛熱烈得近乎喧鬧。
項目主管老張舉著酒杯湊過來"听說任總為了林經理,連總部的晉升機會都推了?"
這句話讓空氣瞬間凝固,林曉握著紅酒杯的手微微發抖。
任寬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著"宛城的項目更有挑戰性。"
"來,敬新同事!"林曉猛地站起來,高腳杯撞在玻璃轉盤上發出脆響。
她挨個給團隊成員斟酒,故意繞過任寬面前的空杯。
鄰座的實習生小雨悄悄扯她衣角"曉兒姐,任總監的眼神好嚇人。"
窗外的霓虹在湖面上碎成萬千光斑。
任寬開始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平日里溫潤的面容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當他第五次起身給林曉夾菜時,她終于開口"任總監,您喝多了。"
"我沒醉!"任寬的聲音蓋過了背景音樂。
"林曉,你為什麼總是"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踫杯聲打斷,整個餐桌爆發出哄笑,沒人注意到他通紅的眼眶。
散場時,任寬已經醉得站不穩。
林曉指揮同事們架住他,自己則拎著他沉甸甸的公文包。
夜風卷起他的領帶,掃過她手背時帶著濃烈的酒氣。
"放我下來!"任寬突然掙扎,卻在看見林曉皺眉的瞬間安靜下來,像個委屈的孩子。
公寓樓道的感應燈忽明忽暗。
林曉和同事們把任寬放到沙發上,轉身就走了,獨留下了林曉。
它剛要走時,手腕被猛地拽住。
"別走"他的額頭抵在她腰際,滾燙的呼吸透過襯衫灼燒皮膚。
"我離婚協議都簽了"
"任寬!"林曉用力抽回手,公文包重重砸在地板上,文件散落一地。
其中一張照片滑到她腳邊——小悠穿著芭蕾舞裙,在舞台上笑得燦爛,背面用稚嫩的筆跡寫著"爸爸來看我跳舞"。
記憶突然閃回那個暴雨夜。馬天宇渾身酒氣地撞開家門,打翻了玄關處豆豆的恐龍擺件。
"你心里只有孩子!"他的吼聲震得吊燈搖晃。
"我在外面拼命應酬,圖什麼?"而此刻任寬發紅的眼楮里,同樣燃燒著失控的火焰。
"你女兒還在等你。"林曉彎腰撿起照片,指尖撫過小女孩純真的笑臉。
"陳雯上周給我發消息,說小悠在學校被同學欺負,哭著喊爸爸。"她把照片拍在茶幾上。
"任寬,你不該這樣。"
任寬的手無力地垂落,頭埋進沙發靠墊"我以為只要我夠努力"他的聲音漸漸模糊,最終化作綿長的囈語。
林曉替他蓋上薄毯,轉身時听見身後傳來壓抑的啜泣,像受傷的獸類。
回到家已近11點。
林曉打開電腦,屏幕亮起的瞬間,林曉無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腦海里都是豆豆的畫面。
大早上豆豆就給她打電話,說考了100分,老師還獎勵了大紅花。
還說,任叔叔又給他寄了恐龍拼圖!
林曉對著屏幕微笑,眼淚卻砸在鍵盤上,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此後的日子,辦公室里彌漫著詭異的沉默。
任寬開始瘋狂加班,凌晨三點的工作群里總能看到他修改的方案。
林曉則把自己埋在報表堆里,連午休都躲在資料室。
只有在茶水間偶遇時,他往她手里塞熱牛奶的動作還殘留著往昔的溫度。
一天傍晚,林曉在整理舊檔案時,翻出本泛黃的日記本。
101novel.com08年的字跡力透紙背"馬天宇又沒接豆豆電話,孩子對著電話叫了二十聲爸爸。"
她顫抖著翻過頁面,最新的記錄停在離婚當天"原來有些承諾,真的會在柴米油鹽里爛成灰。"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任寬的消息"我申請調回總部了。"
後面跟著個苦澀的表情,"
周末的機票,走前能一起吃頓飯嗎?就我們兩個。"
林曉望向窗外,暮色中的白湖波光粼粼。
恍惚間,她想起趙大海臨終前扭曲的懺悔,想起林二亮擦拭墓碑時平靜的眼神,終于明白寬恕不僅是放過別人,更是與自己和解。
"好。"她打下這個字,又刪掉重新輸入,"謝謝!"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夕陽正好染紅了整個湖面,像極了那年馬天宇求婚時,他們在看過的晚霞。
收拾東西時,林曉把日記本鎖進抽屜最深處。
電梯下行時,她對著鏡面補妝,發現自己的眼楮清亮了許多。
或許真正的釋懷不是忘記傷痛,而是當回憶涌來時,心里不再掀起驚濤駭浪。
就像江面上的月亮,隔著一層玻璃,依然溫柔地灑下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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