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南產業園的會議室，像剛被龍卷風掃蕩過。白板上凌亂的字跡、翻倒的椅子、地上散落的數據打印稿，還有空氣中殘留的、那種高度聚焦後特有的硝煙味，都證明了三小時前那場會議的激烈程度。
雷宜雨靠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在會議桌上敲著，那節奏，像在打著某個旁人听不見的華爾街算盤。窗外的江城華燈初上，產業園的車間卻依然燈火通明，焊花偶爾在某個角落炸開，映出窗上一閃即逝的光。
“一個月？小雷老板，你這可是要弟兄們把褲腰帶勒到脖子上干活啊！”老吳端著個搪瓷缸子，里頭泡著濃得化不開的苦丁茶，臉上每一道褶子都寫滿了“不輕松”。“那奧組委的要求，智能化、集成化、可靠性，哪一樣不是要老命的精細活？咱們的‘龍吟’單車還在娘胎里呢，那幫德國佬的機床殘骸，徐工那邊的弟兄們啃得牙都快崩了，現在又來這麼個硬骨頭？”
甦采薇遞過來一份剛整理好的會議紀要，聞言微微一笑，聲音清冷卻帶著安撫力“吳師傅，難啃，啃下來就是肉。奧組委這次對智能方案供應商的資質卡得極嚴，全球招標，二次征集還特意補充了核心部件的國產化率要求，門檻確實高。但反過來想，只要入圍，就是向全世界亮出‘江城制造’的金字招牌。宜雨的意思是，這是我們從區域龍頭走向世界標準制定者的關鍵戰役。”
瘦猴剛掛了電話，一臉“搞事情”的壞笑，溜達到雷宜雨身邊“宜雨哥，西格瑪那幫孫子今天估計是睡不著覺了。咱們‘不小心’流出去的‘小禮物’夠他們喝幾壺的。那律所開盤就跌了30，承銷商跳樓的心都有了。西格瑪的亞太區老大，被總部奪命連環call，據說嗓子都罵啞了，正滿世界找泄密的‘內鬼’呢。嘿嘿，杭州系那位老總，這下可算明白啥叫‘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了。”他搓著手，“要不要我再添把柴？讓華爾街的‘熱鬧’持續升溫？”
雷宜雨擺擺手，目光掠過窗外的車間燈火“到此為止。華爾街的風浪只是干擾波，讓他們內部狗咬狗去。我們的核心戰場是這里——漢南產業園，是一個月後的那份全球征集方案書。”他看向甦采薇，“采薇，方案的核心框架，‘降維打擊’的點，想清楚了嗎？”
甦采薇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那是她思維進入高速計算狀態的本能動作“結合我們現有的技術儲備和未來布局，突破口在‘分布式智能能源管理微網’和‘基于共享經濟的超大規模設備協同調度平台’。特斯拉不是展示了電動車技術嗎？我們展示的是支撐奧運村這個超級城市單元的‘能量與信息流的調度智慧’。核心硬件，就押在‘龍吟’單車的成熟控制系統模塊化和徐工正在突破的精密伺服傳動技術基礎上。這不僅能滿足奧運需求，更是對未來智慧城市的預演。至于如何滿足嚴苛的國產化率……”她看向徐漢卿所在的車間方向，眼神里有種篤定，“就看徐工能不能把理論變成焊接成精鋼鐵骨的東西了。”
“哈哈！甦總這話我愛听！”雷宜雨笑著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下方燈火通明的“龍吟”生產線。流水線上，工人正在加班加點組裝第一批量產車。“特斯拉展示的是個點，我們要呈現的是一個面。奧運村需要的不是一輛輛炫酷的電動車，而是一個高效、穩定、可擴展的巨型神經網絡，一個能扛住全球聚光燈下任何突發狀況的‘江城大腦’！”
他話音剛落，徐漢卿帶著一身機油味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手里捏著塊電路板，興奮得像個剛拆了玩具車的孩子“雷總！成了！模擬負載測試，連續運行48小時零故障！成本比預期還壓低了18，散熱問題用了個土辦法徹底解決！就是那個……那個……”他忽然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您列出來的那幾種稀有金屬復合涂層材料，用量缺口有點大，咱們之前的渠道……”
雷宜雨接過那塊灰撲撲但連接緊密的電路板，掂了掂“材料的事，我來想辦法。漢卿，重心別偏，集中力量攻克雙系統冗余切換和無感通訊模塊的穩定性。這直接關系到我們方案的底褲。”他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塊板子，眼神里是那種能讓徐漢卿這種技術狂都感到安心的自信，“讓華爾街的律師去琢磨他們的內部告密信吧，咱們得讓世界看到，‘江城算盤’敲出來的，是比金子還硬的智能解決方案。”
“是！雷總！”徐漢卿頓時像打了雞血，拿著板子又沖了出去。
雷宜雨收回目光，轉向老吳“吳師傅，德國那批寶貝疙瘩，啃得動了？”
老吳咂了口苦丁茶，舒了口長氣，臉上的愁雲散了大半“嘿！你還別說，真讓小徐那套主軸動平衡算法給鎮住了！小伙子們現在勁頭十足，雖然廢品率還是有點嚇人，但已經看到了點亮光。就是吧……這些洋家伙脾氣忒大，材料、溫度、精度差一絲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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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就是這脾氣！”瘦猴插嘴，一臉賤笑，“把它們的臭脾氣馴服了，咱們才算真牛逼！吳叔，您給帶出來那群小崽子，以後個個都是‘江城工匠’，可比華爾街那幫穿西裝吹牛皮的強百倍！”
“那是！”老吳的腰板下意識挺直了些。
雷宜雨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奧運村智能方案征集補充文件》，手指摩挲著冰冷的紙張，眼神卻像點燃了兩簇火焰“一個月。方案書的骨架，我和采薇負責搭。血肉筋骨，靠技術車間這群‘匠鬼’。打通經脈、確保材料不斷供，瘦猴，這事兒交給你，用你在越南分廠攢下的那條‘暗線’，務必保障供應鏈安全，特別是徐工要的那幾樣。”
“沒問題，宜雨哥！越南海關那幫孫子剛吃過癟，海防港那邊現在暢通得很！保證像咱江城的江漢路步行街一樣四通八達！”瘦猴拍著胸脯打包票。
“至于華爾街的‘騷擾’，”雷宜雨勾起嘴角，那笑容沒有絲毫暖意，反而帶著金屬般的鋒芒，“采薇，你那邊準備好給sec（美國證交會）的‘情況說明’了嗎？”
甦采薇點頭，冷靜得像在處理一筆日常交易“做空頁岩氣公司的詳細合規性分析報告已經備好，每一個資金流都清晰可追溯，隨時可以‘主動配合’。那位西格瑪的亞太負責人，看起來更關心他的位置而不是真相。”
“很好，”雷宜雨輕輕彈了一下那份奧組委公告，“那就讓他們繼續在泥潭里掙扎。我們的戰場，在江城，在漢南，在一個月後那個全球科技巨頭雲集的競技場上。讓所有人都看到，一個真正懂制造、懂底層、懂未來的人，是怎麼把算盤珠子，從江城碼頭的集裝箱一路撥弄到華爾街的議事廳和奧運村的圖紙上的！”
產業園的燈火徹夜不熄。車間里的銑床低吼，實驗室的示波器綠線躍動，辦公室里鍵盤敲擊聲密集如雨。雷宜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這座被他用“先知先覺”的布局和無數人汗水澆灌起來的產業堡壘。遠處的長江像一條巨大的黑色緞帶，無聲流淌。他知道，這江風不僅吹向全球，更吹響了一個屬于江城標準、屬于“漢南制造”新時代的號角。而華爾街那紙輕飄飄的律師函……呵，不過是號角聲里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雜音罷了。
就在這時，內線電話急促響起，甦采薇略帶一絲凝重的聲線傳來“宜雨，紅港（香港）分部的緊急消息，我們通過特殊渠道訂購的那批用于徐工新涂層試驗的高純度材料，臨時被北美一家新注冊的空殼公司截胡，對方溢價了50，而且……用的是西格瑪關聯賬戶的資金。”
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凝滯了一下，但隨即，雷宜雨眼中閃過一絲棋逢對手的光芒，反而低聲笑了出來“看，華爾街的老鼠，終于聞到這邊的肉香了？來得真他媽是時候……”他手指敲擊桌面的節奏，陡然加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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