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長江實業的頂層，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流淌著全球支付節點的數據洪流。雷宜雨呷了口武鋼三區老茶廠剛送來的明前毛尖，指尖劃過平板上索契冬奧會場館的鋼材報價單，頭也不抬地問︰“甦采薇，老魏那邊催的‘北極熊’特種防腐涂層數據包，打包進度如何了？”
甦采薇敲下回車鍵，屏幕一角跳出一個進度條。“最後一道加密，五分鐘同步到孟包中轉站的‘漂流者’五號箱。那邊瘦猴兒的人守著，徐工的技術小組剛做完壓力測試。”她說著，瞥了眼窗外灰蒙蒙的江面，補了一句，“天氣預報說，亞丁灣這兩天浪頭有點邪性。”
話音剛落，桌上的加密專線電話猛地嘶鳴起來，急促得讓人心頭發緊。雷宜雨眼神一凝，食指壓下接通鍵。
“宜雨哥！出事了！‘漂流者’五號，在索馬里外海被扣了！是‘黑旗吉哈德’那幫孫子！”瘦猴兒嘶啞的嗓音夾雜著電流噪聲和背景里隱約的海浪咆哮傳來，瞬間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
雷宜雨放下茶杯，陶瓷底座磕在實木桌面發出輕微悶響。“講清楚。”聲音不高，卻像塊冰，壓住了電話那頭焦躁的雜音。
“剛過曼德海峽，‘吉哈德’的快艇圍上來三條！他們有炮，口徑不大但夠用！咱們護航的單子臨時被北約演習編隊擠掉了航線，就他媽差了半天的空窗期！”瘦猴兒的聲音透著憋屈的狠勁兒，“船上掛著馬耳他旗，船員暫時沒事，但那幫海盜頭子‘獨眼鷹’點名要錢！他撬開了集裝箱外層的偽裝擋板，看到了里頭的散熱風道和通訊天線，他媽的當成了銀行運金庫的超級保險箱！一口價，三百五十萬美金！或者……一百五十個比特幣！媽的，他們居然還知道比特幣！”
辦公室的空氣驟然凝固。三百五十萬美金對于此刻的長江集團，不過是賬面上一個不起眼的數字。一百五十個比特幣？當初在武鋼關停的高爐旁熔煉鋼渣塔時，沙旺手下那個瑞士賬戶瘋狂掃貨留下的信息碎片，此刻在雷宜雨腦中瞬間組合清晰——索馬里的這群海盜，和試圖奪回“漂流者”三號箱結果栽在木姐寨沙旺背後的黑手，那條線上的觸角，果然也伸到了海上金融這塊“新蛋糕”。
“‘漂流者’五號，”雷宜雨的聲音听不出波瀾，“里面的設備價值多少？”
徐漢卿的聲音通過瘦猴兒的外放傳進來，冷靜得有些發顫︰“雷總，五號箱里是‘長江雲’新擴容的亞非節點主服務器組，硬件成本一千二百萬刀。里面最要命的是……是‘長江付’核心風控算法的第七版迭代測試碼，還有……剛剛打包進去的、老魏那邊未來五年所有主力艦艇特種防銹工藝的參數原始數據庫！一旦落在他們手里，或者通過黑市流出去……”
後面的話，徐漢卿沒再說下去。所有人都明白，這絕不是錢的事。
屏幕上代表“漂流者”五號箱的綠色光點，在地圖上那片深藍的海域刺目地閃爍著。雷宜雨的視線掃過屏幕，掃過一臉凝重緊盯著傳輸進度條的甦采薇，掃過電話里瘦猴兒那壓抑著怒火的喘息。
“答應他。”雷宜雨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宜雨哥？！”瘦猴兒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那可是……”
“答應他！現在就回話，選擇比特幣支付！”雷宜雨的語氣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平靜的冰冷，“告訴‘獨眼鷹’，籌集這麼大一筆比特幣需要時間，我們這邊網速不好，轉賬確認需要四十五分鐘到一個小時。同時，立刻斷開船載衛星與岸基系統的一切主動物理連接，只保留被動接收指令的最後一個加密小通道。”
他看向甦采薇︰“數據包還沒傳完？”
“還有百分之三！但海面通訊環境太差，丟包嚴重！”甦采薇指尖在鍵盤上幾乎要敲出火星。
“用我去年讓你設置的‘蒲公英信標’冗余鏈路，把數據包切割成碎片，綁定在最後確認的比特幣交易地址上，用微脈沖通過海盜船附近可能存在的其他商船、甚至他們的衛星電話天線蹭網中繼！目標︰武鋼地下數據堡壘的‘鏡像湖’節點！優先級覆蓋所有！不惜一切代價，保障數據完整性！”
“明白！”甦采薇目光銳利如刀，雙手在控制台上舞成了一片殘影。
雷宜雨又拿起另一部電話︰“徐工，你和瘦猴留在加密通道里，拖延時間。等數據完成度一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通知我。”接著，他撥通了董天的專線︰“董局，‘漂流者’五號在索馬里海域遭遇海盜劫持，‘獨眼鷹’索要比特幣贖金。對方背景疑似與上次沙旺集團那條線有關。我們需要啟動‘鐵幕’方案的最後一步。”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董天低沉的聲音︰“…情況已知。附近海域有我方的護航編隊輪休補給點，無法立即干預。程序需要執行多久？”
“五十分鐘內。”雷宜雨報出一個精準的時間窗口，“核心數據保全是‘錨點’，船和人，也要盡量爭取。”
“數據第一。”董天的聲音簡潔有力，“知道了。我會協調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亞丁灣的海鹽腌漬過般沉重。瘦猴兒在那邊和索馬里人扯著皮，滿嘴跑火車，一會兒說哪個交易平台卡單了，一會兒說某個礦池驗證慢得要死，把“獨眼鷹”氣得在那邊哇哇亂叫，威脅要一分鐘殺一個船員。
甦采薇面前的屏幕上，代表“蒲公英信標”的無數光點頑強地在復雜電磁干擾的紅色海洋中閃爍、跳躍、接力。百分之九十八…九十九…
“徐工！”甦采薇突然喊道，“最後碎片！發射！”
幾乎是同時，瘦猴兒的聲音傳來︰“宜雨哥！百分之百確認！錢他們收到了！”
雷宜雨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啟動‘鐵幕’！全功率！”
遙遠的索馬里外海，“漂流者”五號集裝箱內部深處，一個被多層偽裝保護的指令核心接收到了跨越萬里傳來的最後確認信號。沒有任何聲光電的警示，隱藏在精密機櫃承重支架深處的一根特殊合金熔斷柱瞬間熔毀。
嘩啦——轟！先是沉悶而巨大的入水聲！整個重達數噸的服務器機櫃連同其安裝底座，猛地向下一墜！原來整個集裝箱底部暗藏著一個巨大的水密卸貨口，暗門無聲滑開，冰冷的印度洋海水瘋狂涌入！
“怎麼回事？！”劫持船上的“獨眼鷹”只感覺腳下巨震，海盜們驚慌失措地沖向貨艙方向，正好看到冰冷的、泛著氣泡的海水正從那個被他們當成金庫的銀色“大鐵箱”底部洶涌而出！幾秒鐘內，那堅固的集裝箱就像個巨大的鐵疙瘩，急速下沉！
服務器組的核心芯片區域，預先灌注的高濃度蝕刻鹽溶液開始彌漫，與狂涌而入的海水結合，發生劇烈的化學反應，細密的泡沫伴隨著刺鼻的白煙瘋狂涌起！硬盤陣列的磁碟在高速旋轉中被強腐蝕液吞噬，發出刺耳的悲鳴。價值千萬的精密電子元件在幾十秒內化為一堆廢鐵和焦黑的糊狀物！
那些海盜目瞪口呆地看著水面上翻涌的氣泡和油污，看著他們索要的巨額財富就那樣沉向漆黑冰冷的海底深淵。
“‘錨點’確認！武鋼‘鏡像湖’節點完成接收！數據完整度100！”甦采薇如釋重負的聲音在辦公室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幾分鐘後，瘦猴兒的電話再次打來，背景里是驚魂未定但劫後余生的船員們激動的呼喊和海盜船狼狽調頭逃離的馬達聲︰“宜雨哥！沉了！全沉了！那幫孫子臉都綠了！船上值錢的貨還在，人都被綁著沒動！海面上就剩幾個泡！真他娘的解氣！他們還以為得了空殼，屁！是鐵殼和鹽水湯！”
雷宜雨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華燈初上的江城被長江托起，江面倒映著璀璨的光河。他拿起桌上那杯溫涼下去的毛尖，輕輕呷了一口，嘴角扯出一抹冷冽又盡在掌握的笑意。
“索馬里驚魂，驚的是他們。”他放下杯子，轉身，目光重新落回索契冬奧會的鋼材清單，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鋼鐵般的韌勁，“我們丟了個泡過海水的鐵盒子，保住了打開未來的鑰匙。董局那邊的‘鐵幕’善後會處理干淨。準備下一份報價吧。這場支付革命的地盤保衛戰，從江城的出租車掃到索馬里的深海，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