峴港咸濕的海風裹挾著雨前的悶熱，吹得臨時指揮中心的帆布棚獵獵作響。瘦猴捏著剛擦破皮的脖子，呸出一口帶著鐵銹味的唾沫星子，沖著耳麥吼︰“宜雨哥！風頭不對啊！衛星雲圖那坨紫色快懟到臉上了，碼頭那堆鐵皮櫃子怕是扛不住！”
江城的深夜里，雷宜雨站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前，上面跳動著越南峴港港口的實時監控數據和扭曲得如同惡魔獠牙的台風路徑。峴港郊區那處臨時搭建、由幾十個標準集裝箱改造而成的“長江雲”東南亞區域數據中心，是支撐整個越南掃碼支付業務和部分鋼貿押金池數據實時運算的核心節點，也是眼下他棋盤上幾個關鍵要害之一。
耳機里傳來徐漢卿急促的聲音︰“雷總！最大陣風預測要超15級了！我們的加固方案是照著12級設計的！a區靠海的七個貨櫃首當其沖！特別是存儲押金池核心備份那組！”
“防水艙呢？”雷宜雨的聲音冷得像塊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的鋼鐵，听不出半點波動。
“早塞進去了！按‘沉江預案’標準做的三重物理隔離外加真空惰性氣體層，就焊在那堆貨櫃最底層的承重箱下面。老王他們正帶人給防水艙焊最後一道加強筋！”老吳的嗓子帶著煙燻火燎的沙啞，背景音里充斥著焊接的滋滋聲和狂風撞擊金屬的恐怖悶響。
“甦總監，‘掃灰’那邊有新線索沒？”雷宜雨轉向身旁的甦采薇。
甦采薇秀眉緊蹙，手里還捏著幽靈賬戶追查的另一份報告︰“幽靈賬戶的活動軌跡在幾個鋼貿倉之間斷了，最後指向那個‘礦洞’挖礦的黑客組織。但跟峴港這邊押金池的異常流向還沒直接勾上，賬太亂，時間點又恰好卡在台風來襲之前。”
雷宜雨的目光死死鎖住屏幕上那片跳躍的、代表鋼貿押金池異常挪動的紅色光點。這內部捅來的刀子，比窗外的台風更讓他窩火。“知道了。漢卿，听著︰防水艙的坐標給我實時同步到指揮中心。瘦猴！”
“我在！宜雨哥！”“讓你的人盯死峴港碼頭外圍！特別是那幾個之前打听過長江貨棧押金池周轉率的不明勢力眼線！台風來了鬼都往外跑，他們要是頂風往里湊，立刻給我按住！理由？尋釁滋事破壞抗災設施你還需要我教你？”“明白！保準讓他們知道什麼叫抗災的東風壓倒了資本主義的歪風！”瘦猴那邊立刻響起了吆喝小弟布控的雜音。
屏幕上的紫色風暴圈邊緣，已經開始吞噬峴港港口的圖像。風暴還未登陸，碼頭的海浪已像發瘋的巨獸，一次次躍過防波堤，狠狠砸在集裝箱垛上。固定集裝箱的粗大鋼纜在駭人的風嘯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老王！頂得住不？”老吳對著工頻對講機大吼。回答他的是夾雜著越南俚語的粗重喘息，和一聲清晰的“老吳師傅！這邊……喀嚓！”
一聲刺耳的金屬撕裂聲炸響在頻道里，緊接著是徐漢卿那邊的系統警報瘋狂嘶鳴︰“a7單元！定位信號消失！靠！a6受力變形警報！台風眼外圍沖擊太猛了！”
監控畫面徹底被狂暴的雨幕和水霧攪成一團馬賽克。瘦猴在頻道里跳腳︰“他媽的！有船撞過來了！風太猛失控的貨船！撞……撞上了a區那堆！”
轟隆隆——指揮中心的屏幕猛地一暗，代表峴港核心節點的幾十個綠點瞬間熄滅，只剩一片代表災難的紅！衛星圖像顯示，那片精心布置的集裝箱數據中心，已經被滔天巨浪和失控船舶撞得七零八落，扭曲的鋼架和散落的服務器碎片像垃圾一樣被拋上堤岸，又被下一個浪頭狠狠卷回漆黑的大海！一片末日景象。
整個指揮中心陷入死寂。只有服務器散熱風扇還在徒勞地嗡嗡作響。
老吳抹了把臉上不存在的汗，聲音干澀︰“小雷老板……節點全滅。物理連接徹底斷開了。”
甦采薇的呼吸也屏住了，指尖無意識地掐進了掌心。
“慌什麼？”雷宜雨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依舊是那種獨特的、仿佛能穿透狂風的冷靜，“徐工，沉江預案啟動！發信號，給我激活防水艙信標！”
“是！”徐漢卿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更多的是執行命令的亢奮。手指在鍵盤上重重敲下。數秒後，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上，在代表著越南峴港近海海域的某個坐標點上，一個微弱卻穩定的綠色亮點倔強地閃爍起來！
“雷總！‘蛟龍號’信號！防水艙成功激活下潛！定位數據穩定傳輸！預設下沉深度30米，抗壓極限1000米！里面押金池的核心備份、風控規則源文件、用戶密鑰離線庫紋絲未動！”徐漢卿的聲音激動得變了調。
瘦猴在頻道里大叫︰“臥槽！宜雨哥神了！真沉海里當王八……呸！當寶藏沉下去了？”
“三個月後，等風暴過去，淤泥沉澱，海況穩定，讓老吳帶人租船去撈。”雷宜雨的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像是風暴過後撕裂烏雲的第一縷陽光，“通知越南分公司，立刻發布公告︰因不可抗力超強台風）導致峴港數據中心部分物理損毀。但用戶核心資金與數據安全無虞，所有重要離線備份均通過極端災難預案得以完美保存，正待打撈回收。長江支付‘沉金保底’承諾不變！”
他目光掃過眾人︰“這事兒，不是災難。”
他頓了頓，手指敲了敲桌面︰“是錨點。”
甦采薇眼楮一亮，迅速反應過來︰“災難營銷？”
“對。讓公關部給老子動起來！標題我都替他們想好了︰《連台風都毀不掉的安全數據——長江支付的沉金傳奇！》。把蛟龍號定位信號的截圖p好看點！重點突出我們花大價錢做的這種物理隔絕備份技術有多變態、多可靠！把其他只搞異地災備、雲端冗余的友商，給我踩在腳底下狠狠摩擦！讓全世界都知道，把錢和數據放在長江支付這里，哪怕是天塌地陷掉進龍王廟，我雷宜雨也有本事給你原封不動撈出來！”
他目光轉向峴港方向那片紅得刺眼的海域地圖，眼神銳利如刀。
“風暴過境只是開始。真正的風浪，現在才要撲向我們這艘船了。”他輕輕吐出一句，瘦猴那邊剛想追問，就听徐漢卿突然又怪叫起來︰
“雷總！那幽靈賬戶……那幽靈賬戶的信號，在防水艙激活信號發出之後的幾毫秒里，跳了一下！就在我們鋼貿押金池的核心賬目總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