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戶部巷的青石板路還沁著夜露的涼氣，兩百多個早餐攤的爐火卻已 啪燒旺。芝麻醬的濃香混著炸面窩的油腥，在窄巷里蒸騰出滾滾白煙。李記熱干面的老李頭正用力攪著鍋里翻騰的堿水面，眼角余光瞟見巷口涌進來一溜藍馬甲，領頭的瘦猴扯著嗓子吼︰“掃碼收款！掛碼就送二十塊油錢！掃一單再賞兩毛！”
“搞麼名堂哦？”隔壁炸油條的陳婆抻長脖子，看著瘦猴手里舉著的硬塑牌——巴掌大，印著個黑白方塊圖，底下綁著個舊款長江功能機，簡陋得像小學生手工課作品，“掛個紙片片就能收錢？哄鬼咧！”
“哄沒哄鬼，試試就曉得！”瘦猴躥到老李頭攤前，掏出自己手機往塑料牌上的方塊一掃，“嘀！”老李頭圍裙兜里猛地“叮咚”一響，驚得他漏勺差點掉鍋里。哆嗦著摸出手機——【長江銀行】您賬戶尾號xxxx入賬0.01元測試款）。
“分錢也是錢！這玩意兒真能收？”老李頭瞪圓了眼。
“不光能收！掛上它！”瘦猴把塑料牌往老李頭面鍋旁的竹竿上一掛，“顧客掃一回，您這機器就‘叮咚’一響，錢就到賬！額外再給您賬上打兩毛辛苦費！”他把“辛苦費”仨字咬得格外響。
老李頭渾濁的老眼驟然亮起兩點油星子般的精光︰“掛個牌子……掃一單……白得兩毛？”他掰著粘滿面粉的手指頭，“一天賣兩百碗就是……四十塊？！”
芝麻醬里的兩毛戰爭
太陽剛露頭，戶部巷已被上班族擠得水泄不通。李記熱干面攤前，一個穿西裝的小年輕擠在隊伍里，抻著脖子喊︰“老板！打包兩份！快點！趕地鐵！”
老李頭麻利地抓面燙面，頭也不抬指指旁邊︰“掃碼！快！”
小年輕愣了下，順著老李頭油乎乎的手指，瞧見竹竿上那個塑料牌。他掏出手機，打開長江付app“嘀”地一掃。
“叮咚！”幾乎同時，老李頭兜里炸出一聲響亮的到賬短信提示音，臃腫的身子都跟著一抖。他抓起脖子上掛的舊手機瞄一眼︰【長江支付】到賬6.00元。緊跟著“叮咚”又一聲︰【長江銀行】您收到單筆掃碼獎勵0.20元。
“嘿！兩毛！”老李頭咧開缺顆門牙的嘴，油汗涔涔的臉上笑出一朵老菊花，“拿好！您的兩份！”
那聲“叮咚”像塊砸進油鍋的水豆腐，整條巷子炸了。
“老李！你那機器真能唱歌生錢？”
“掛！快給老子也掛上！”
“別擠！猴子哥！先給我攤子掛！我加塞五塊油錢！”
炸面窩的陳婆眼睜睜看著老李頭攤前排起長龍，一咬牙把油鍋火擰小，揪住瘦猴的藍馬甲︰“給老娘掛！現在就掛！”
油漬麻花的戰報
長江支付後台監控室。
一面顯示屏上，代表戶部巷交易量的綠色柱狀圖如同吃了炸藥，瘋狂向上暴躥！每秒都有幾百個細小光點爆開又重生。技術員緊盯滾動日志，嗓子干澀地報數︰“李記熱干面……王記豆皮……陳婆炸面窩……接入商戶198家……交易筆數每分鐘突破400……破500！峰值523筆！”
趙三強攥著保溫杯的手微微發抖︰“兩毛錢……真把兩百個老頑固的攤子點炸了？”
正午烈日當頭，戶部巷人潮稍退。《楚天都市報》財經版記者周薇擠在余記糊湯粉攤前，被空氣里彌漫的魚湯鮮香和此起彼伏的“嘀嘀”聲震得耳膜發麻。她舉著相機，鏡頭對準炸歡喜坨的劉嬸——油膩的指尖在藍屏功能機按鍵上笨拙地戳著，臉上卻笑得見牙不見眼。她背後的攤車上，那張被芝麻粒和油星子糊了大半的掃碼牌，在正午陽光下折射出奇異的微光。
嚓！快門定格。
頭版大標題在印刷機的轟鳴中誕生︰《兩毛錢點燃科技星火！戶部巷兩百早餐攤單日掃碼破三萬次！》
報紙頭條與鋼鐵叢林的呼應
江城中心，長江集團頂層。雷宜雨放下還飄著墨香的《楚天都市報》，頭版照片上劉嬸油亮的笑紋清晰可見。窗外，幾艘萬噸巨輪正緩緩駛過漢陽門碼頭，緊鄰著那三座沉默的銹紅色集裝箱機房。
瘦猴興沖沖推門而入︰“宜雨哥！戶部巷今早又爆了！陳婆打電話罵我，說昨天少給她算了三筆獎勵錢！非叫我帶技術員去查後台！”他臉上是壓抑不住的亢奮，“杭州那邊坐不住了！剛收到線報，他們派了十幾個地推，也帶著小機器蹲在杭州河坊街早點攤邊上學樣呢！”
雷宜雨沒回頭，目光仍膠著在窗外碼頭的集裝箱上，指尖在冰冷的落地玻璃上輕輕一點。巨大的玻璃倒影里，漢江裹挾著泥沙與浮沫，奔涌過那三座扎根浪尖的鐵櫃，無聲無息，卻又洶涌萬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