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盛夏的潮氣黏在皮膚上，悶得人透不過氣。江峰大廈頂層的機房卻冷得像冰窟，徐漢卿裹緊工裝外套，盯著監控屏上密密麻麻跳動的數據流，鏡片後的眉頭擰成了死結︰“雷總，idc牌照的初審…被卡了！省通信管理局咬死咱們‘機房用電超標’，說民營資本搞雲計算不合規，要全面核查！”
他手里的檢測報告被捏得 作響，“那幫人明天就來！現在停機？團購券的核銷、掃碼付的清算全得癱瘓！”
窗邊，雷宜雨的視線掠過腳下奔涌的長江，落在對面堤防上一排銹跡斑斑的水位標尺上。江風卷著渾濁的水汽撲進室內，帶著若有似無的土腥味。他沒回頭，只屈指敲了敲玻璃，指節叩擊聲在死寂的機房里有如悶雷︰“癱瘓？防汛數據庫要是停了，癱瘓的就不止長江支付了。”話音落得又輕又冷，卻驚得徐漢卿猛地抬頭，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
暴雨前夜，防汛就是護身符
瘦猴頂著瓢潑大雨沖進地下室時，老吳正帶人給一台半人高的柴油發電機灌油，濃重的柴油味嗆得人頭暈。
“宜雨哥！通信局稽查的車剛過長江大橋，五分鐘就到！”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嗓門劈在轟隆的機械聲里，“帶頭的劉處，出了名的鐵面閻王！上個月剛封了兩家沒牌照的數據公司！”
老吳啐掉嘴里的煙蒂，一腳踹在發電機外殼上， 當震響︰“慌個球！閘刀都給老子備好了！稽查一進門，立刻切市政電！”他扭頭吼向控制台前的小伙子，“防汛專線的指示燈！給我調到最亮！紅得晃眼那種！”
機房里瞬間兵荒馬亂。徐漢卿哆嗦著手把最後幾根光縴懟進牆角的黑色機櫃，櫃門上新噴的“長江防汛指揮中心•水文數據樞紐”白漆還沒干透。甦采薇踩著高跟鞋疾步穿過機櫃叢林，將一疊《國家防汛抗旱指揮系統節點認證書》復印件塞進閘口邊的公示欄。復印件抬頭鮮紅的國徽章下，“絕密”二字被刻意折進夾縫，露出的“漢江汛期實時監控授權”字樣卻格外扎眼。
稽查臨門，柴油機轟出免死金牌
“功率異常！民用建築根本不可能有這種負載！”劉處捏著電流監測儀，鏡片後的目光刀子似的刮過總控台。他身後兩個稽查員埋頭翻著圖紙，筆記本上圈滿紅叉︰“沒有idc備案，機房面積超規…雷總，這地方今天必須關停整改！”
話音未落，頭頂所有的白熾燈管“啪”地熄滅！應急紅燈驟然迸出血色的光，將機房染得一片詭譎！
“怎麼回事？！”劉處驚得後退半步。
黑暗中，老吳粗糲的嗓音炸開，壓過角落里驟然爆發的柴油機咆哮︰“防汛專線斷電了！快！切備用電源！水文監測數據一秒都不能丟！”七八個工人應聲撲向牆角的閘刀箱。鐵閘砸落的巨響中，柴油發電機瘋狂嘶吼，排氣管噴出濃黑的煙，控制台上所有屏幕齊刷刷亮起刺目的紅光——水文監控界面強制彈出！湍急的江水三維模擬圖鋪滿整牆巨屏，刺耳的洪水警報聲浪掀翻屋頂︰“警告！漢江武漢站水位超警戒線0.3米！每秒流速破4000立方米！”
雷宜雨大步跨到劉處面前，將一紙《汛期應急供電備案》拍進他懷里︰“劉處，這里是長江防汛指揮中心的核心節點！斷電一秒，下游十八個縣的水文預報全得作廢！”他手指戳向屏幕里翻滾的紅色洪流，聲音淬著冰，“防汛無小事。您要關？行——責任書您親自簽，我立刻停機！”
劉處捏著那張蓋滿水利廳紅章的文件，指尖發白。他抬頭看向屏幕——暴雨圖標在武漢上空瘋狂閃爍，防汛熱線的呼入提示音洪水般淹沒整個機房。窗外炸開一道慘白的閃電，映亮他額角的冷汗。
長江為盾，洪峰頂上開綠燈
稽查車灰溜溜駛離江峰大廈時，柴油機還在苟延殘喘地低吼。徐漢卿癱在機櫃旁，汗透的工裝貼著脊梁骨往下滴水︰“雷…雷總，汛期還有兩個月才結束，可咱們的‘磐石’防火牆下個月就要上線…”他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電力局剛通知，防汛專線下周三檢修八小時…”
雷宜雨抓起控制台上的防汛值班電話， 噠按下重撥鍵︰“老魏？長江防汛中心需要額外配兩套柴油機組。”話筒對面傳來魏軍大校低沉的回應，混著背景音里隱隱的雷達嗡鳴。他掛斷電話，目光掃過角落里那排貼滿“水文監測專用”標簽的黑色服務器，唇角扯出鋒利的弧度。
“沒有汛情？”
他抬手砸向鍵盤空格鍵。
整牆巨屏陡然切換——江城地圖上，代表長江支付清算數據流的藍色光點，正沿著虛擬的漢江河道奔涌不息，匯成一片灼目的數據洪峰！
窗外，真實的漢江在滂沱暴雨中嗚咽翻騰。
機房里，柴油機的咆哮聲徹底吞沒了稽查遺留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