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旋渦的拉扯力漸漸消散,凌雲志抱著黃小蕾重重摔落在地。堅硬的石板磕得他脊背生疼,睜眼卻看到熟悉的青石板路——路兩旁是低矮的木屋,屋檐下掛著褪色的紅燈籠,遠處隱約可見一座殘破的石橋輪廓,橋欄上刻著模糊的“七情”二字。
“這里是……青玄界的七情橋?”黃小蕾的情絲微微顫抖,指尖拂過地面的裂縫,那里還殘留著她當年種下的桃花種子,只是如今已長出半尺高的幼苗,在風中搖曳。
凌雲志卻皺起眉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甜腥氣,與青玄界純淨的靈氣截然不同,反而像極了寒鐵城萬寶閣的“情感結晶”散發的味道。他扶著黃小蕾站起身,發現那些木屋的門窗都敞開著,里面卻空無一人,只有桌上的茶盞還冒著熱氣,仿佛主人只是暫時離開。
“不對勁。”他的誅神劍緩緩出鞘,冰海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這不是我們熟悉的青玄界。”
沿著七情橋往前走,景象漸漸變得陌生。木屋變成了高大的石樓,青石板路被玄鐵鋪就,路兩旁的紅燈籠換成了慘白的宮燈,燈影里隱約可見扭曲的人影——那是用修士的骸骨串成的燈籠,眼眶處瓖嵌著暗淡的晶石,像無數雙空洞的眼楮,凝視著過往的行人。
“歡迎來到無淚城。”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路邊的陰影中傳來。一個穿著灰袍的老者推著獨輪車走過,車上堆滿了透明的琉璃瓶,瓶中漂浮著淡藍色的液體,細看之下,竟像是凝固的淚水。老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角的皮膚干癟如枯樹皮,顯然很久沒有流過淚了。
“無淚城?”黃小蕾的情絲探向老者,卻只觸到一片死寂的識海,“這里不是青玄界?”
老者麻木地搖了搖頭,獨輪車碾過玄鐵路面,發出刺耳的聲響︰“這里是七情封印大陣的分陣,所有情感都要獻給‘心主’。”他指了指城中心那座高聳的塔樓,塔尖纏繞著七道黑色的鎖鏈,鎖鏈盡頭沒入雲層,“流淚的人,會被抽走淚腺,做成‘無淚丹’。”
黃小蕾的情絲驟然收緊,指尖冰涼。她看著那些琉璃瓶中的“淚水”,突然明白那甜腥氣的來源——那不是淚水,是修士被強行剝離的情感本源,蘊含著最純粹的“悲”。
凌雲志的冰魄金丹微微發燙,他抬頭望向那座塔樓,發現塔身上刻滿了與千寶閣相似的符文,只是更加密集、更加詭異,每一道符文都在微微蠕動,像是在吞噬周圍的靈氣。“七情封印大陣……果然與混沌錨點有關。”
深入無淚城後,景象愈發恐怖。街道兩旁的石樓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笑刑”用的羽毛鞭,“怒刑”用的烙鐵,“思刑”用的魂鉤……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座巨大的廣場,廣場中央矗立著七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綁著數十名修士,他們的表情被固定在某種極端情緒上——狂笑、暴怒、悲泣、痴迷……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仿佛被剝奪了表達的權利。
“他們在‘喂養’大陣。”黃小蕾的聲音帶著顫抖,情絲看到了石柱下的陣法紋路,那些修士的情感正通過紋路被抽走,匯入城中心的塔樓,“七情封印大陣以‘喜、怒、哀、懼、愛、惡、欲’為食,這些修士是‘祭品’。”
凌雲志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誅神劍的冰海紋路因憤怒而沸騰。他看到一個孩童被綁在“喜”字石柱上,臉上凝固著詭異的笑容,眼角卻滑下一滴血淚——那是被強行注入“喜”感的表現,孩童的真實情感其實是極致的恐懼。
“放開他!”凌雲志的冰河劍訣瞬間爆發,冰稜如暴雨般射向石柱,將束縛孩童的鎖鏈凍成冰晶。孩童摔倒在地,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露出驚恐的哭臉,卻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
“擅闖者,死!”
廣場四周突然涌出無數身著黑甲的守衛,他們的鎧甲上刻著“清心”二字,手中的長刀散發著能斬斷情感的寒光——正是天庭清心司的“無情衛”。為首的將領面無表情,長刀一揮,無數刀氣直逼凌雲志面門,刀氣中蘊含的“清心訣”試圖斬斷他與黃小蕾的情感連接。
“冰情領域•共生!”
凌雲志與黃小蕾同時喝出聲。冰魄之力與情絲交織成太極圖,刀氣撞在圖上,瞬間被凍結成冰晶,冰晶中浮現出無情衛們被剝奪情感前的記憶——有保護家人的決心,有修煉成仙的憧憬,有對愛人的思念……
無情衛們的動作突然停滯,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黃小蕾的情絲趁機涌入他們的識海,用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喚醒他們的本心︰“你們忘了自己是誰嗎?你們曾為守護而戰,不是殺戮的工具!”
趁著無情衛混亂之際,凌雲志抱起那個失聲的孩童,與黃小蕾沖向城中心的塔樓。塔樓的大門由玄鐵混合混沌晶石打造,上面刻著巨大的“封”字,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用星髓。”黃小蕾的情絲纏上凌雲志的手腕,將星髓的力量引向他的掌心。星髓與他的冰魄之力融合,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撞在“封”字上。玄鐵大門劇烈震動,表面的符文寸寸碎裂,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
通道內彌漫著濃郁的混沌氣息,牆壁上瓖嵌著無數修士的頭骨,每個頭骨的眼眶中都燃燒著幽藍的火焰——那是被吞噬的情感殘魂。凌雲志的誅神劍自動出鞘,劍脊的冰海紋路與火焰產生共鳴,發出震耳欲聾的劍鳴,那些殘魂竟像是找到了歸宿,紛紛涌向劍身,化作一道道藍色的光帶。
“這些是……被大陣吞噬的情感修士。”黃小蕾的情絲輕輕撫摸著牆壁上的頭骨,感受到里面殘留的不甘與絕望,“他們還在反抗。”
塔樓的頂層是一間巨大的密室,密室中央漂浮著一顆籃球大小的黑色晶體,晶體周圍纏繞著七道彩色的光帶,分別對應著七情。晶體下方,一個身著龍袍的虛影正閉目打坐,無數情感光團從晶體中溢出,融入他的體內——那是天庭的“心主”,七情封印大陣的掌控者。
“雙生道統,果然來了。”心主緩緩睜開眼,眼中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我等你們很久了。”
“你是誰?”凌雲志的誅神劍直指黑色晶體,他能感覺到,這顆晶體就是分陣的核心,與北寒仙域的混沌錨點同源。
“我是秩序的維護者。”心主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質感,黑色晶體突然射出一道黑光,擊中黃小蕾的情絲,“情感是混亂的根源,只有將其封印,仙界才能永恆。”
黃小蕾的情絲被黑光擊中,瞬間變得焦黑,她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那些被封印的情感記憶涌入她的識海,讓她頭痛欲裂——無數修士被剝奪情感的慘狀,像潮水般淹沒了她的意識。
“蕾兒!”凌雲志怒吼一聲,冰魄金丹與星髓同時爆發,冰河劍訣化作一條冰龍,撞向黑色晶體。冰龍過境之處,混沌氣息被凍結成冰晶,七道彩色光帶劇烈震顫,露出里面被束縛的情感本源。
“不!”心主的虛影發出痛苦的嘶吼,黑色晶體出現裂痕,那些被吞噬的情感殘魂從裂痕中涌出,在密室中盤旋成一道巨大的旋渦。黃小蕾的情絲突然爆發出金光,與旋渦產生共鳴,她的聲音帶著泣血的決絕︰“以情為引,破!”
金色的情絲與藍色的殘魂旋渦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貫穿天地的光柱。光柱沖出塔樓,將無淚城的天空撕開一道裂縫,陽光傾瀉而下,照在那些被束縛的修士身上。
奇跡發生了。
被綁在石柱上的修士們,臉上的僵硬表情漸漸融化,他們開始哭泣、大笑、怒吼……聲音匯聚成洪流,沖垮了廣場上的刑具,沖碎了石樓上的鎖鏈。那個失聲的孩童,終于發出了壓抑已久的哭喊,聲音稚嫩卻充滿力量。
“是情感的力量!”凌雲志的眼中閃過震撼。他看著那些被喚醒的修士,他們的靈力或許不強,卻在情感的驅動下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與清心司的無情衛展開了殊死搏斗。
心主的虛影在光柱中痛苦扭曲,黑色晶體的裂痕越來越大,最終徹底炸裂。七道彩色光帶化作漫天光雨,融入無淚城的每個角落,那些被做成燈籠的骸骨,竟在光雨中重新凝聚成虛影,對著凌雲志和黃小蕾深深一拜,然後消散在空氣中。
“你們會後悔的……”心主的最後一絲虛影發出不甘的詛咒,“沒有封印的情感,會引來更大的混沌……”
他的聲音在光雨中消散,無淚城的塔樓開始崩塌,七情封印大陣的分陣,終于被摧毀。
夕陽西下時,無淚城的硝煙漸漸散去。幸存的修士們聚集在廣場上,互相攙扶著,臉上雖然帶著傷痕,眼中卻閃爍著久違的光彩。他們對著凌雲志和黃小蕾深深鞠躬,將兩人視為救贖。
“我們該走了。”黃小蕾的情絲依舊有些焦黑,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明亮。她知道,無淚城只是分陣,天庭在其他仙域一定還有更多的封印,“七情封印大陣的核心,還在等著我們。”
凌雲志點頭,將最後一塊星髓遞給那個失聲的孩童,星髓的力量能修復他受損的聲帶。孩童接過星髓,怯生生地說了句“謝謝”,聲音雖然沙啞,卻充滿了生機。
兩人離開無淚城時,身後傳來修士們的歡呼聲。黃小蕾回頭望去,看到那座殘破的七情橋,橋畔的桃花幼苗在夕陽下泛著淡淡的金光,仿佛在預示著希望。
“接下來去哪里?”她問。
凌雲志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的雲層依舊厚重,隱約可見天庭的紋章︰“荒瀾大陸。”他想起霜兒的話,“輪回殿既然知道七情封印大陣,或許能從他們那里得到更多情報。”
黃小蕾的情絲輕輕纏上他的手腕,帶著一絲擔憂︰“你真的相信輪回殿?”
“不相信。”凌雲志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暫時的朋友。而且……”他握緊手中的誅神劍,劍身上的冰海紋路與情絲的金光交相輝映,“我們現在有足夠的力量,應對任何背叛了。”
遠方的天際,一道黑影悄然掠過,正是輪回殿的霜兒。她看著凌雲志和黃小蕾離去的方向,指尖的輪回印記微微閃爍,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
無淚城的廢墟上,第一朵桃花悄然綻放,花瓣上沾著一滴晶瑩的露珠,像是一滴喜悅的淚。屬于雙生道統的征途,還在繼續,但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無數被喚醒的情感修士,正在黑暗中,等待著黎明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