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將海面染成血色，歸墟深處的震蕩卻仍未平息。
凌磊方跪在祭壇廢墟上，掌心捧著那枚天青藤源種。嫩綠的藤芽纏繞在他指尖，似乎在汲取他左眼殘留的鏡紋之力。孩子抬起頭，瞳孔中的劍形刻痕微微閃爍︰"爹爹......小念的心鏡......"
"在劍里。"凌雲志輕撫誅神劍上新生的鏡紋，"他把自己......煉成了劍鞘。"
誅神劍此刻的模樣已然改變——劍脊上除了"誅神"二字，還多了一面微型心鏡的浮雕。鏡面偶爾泛起波紋，隱約能看見凌念安靜沉睡的面容。
黃小蕾的玉藤碎片散落在祭壇各處，每一片都泛著微弱的青光。凌雲志彎腰拾起一片，玉質藤片在他掌心化作青灰相間的細沙，從指縫間簌簌流下。
"娘親的靈韻......還在。"凌磊方突然指向海面。
只見波濤間漂浮著無數晶瑩的玉藤碎屑，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更奇異的是，這些碎屑正隨著洋流緩緩聚攏，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朝同一個方向漂去——
東方。
"那是......藥王谷的方向？"凌雲志眯起眼。
凌磊方左眼的劍痕突然刺痛，瞳孔中映出一幅畫面︰藥王谷的廢墟上，一株新生的天青藤正破土而出，藤蔓纏繞著一尊殘缺的玉像。
"我們得回去。"孩子攥緊源種，"天青藤在呼喚我們。"
返回藥王谷的路途異常安靜。
誅神劍不時發出輕顫，劍心鏡中傳出凌念微弱的意識波動。每當此時，凌磊方左眼的劍痕就會同步閃爍，仿佛兩個孩子之間仍存在著無形的聯系。
"第七祭壇雖然毀了，但暗主的分身還在。"凌雲志望著遠處地平線，"仙帝體內的灰卵......"
他的話戛然而止。
走在前方的凌磊方突然僵住，手中的天青藤源種發出刺目青光。孩子左眼的劍痕迸裂，一縷青灰色血絲順著臉頰滑落。
"磊方？"
凌磊方沒有回答。他的視線穿過藥王谷外圍的結界，瞳孔劇烈收縮——
谷中央那株新生的天青藤，正在瘋狂吞噬黃小蕾玉像的殘軀！藤蔓表面浮現出與暗主灰絲同源的紋路，每吸收一塊玉石，藤條就變得越發晶瑩剔透，最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琉璃態。
更可怕的是，藤蔓頂端結出了一枚果實——形狀像極了一顆跳動的心髒。
"那不是娘親的......"凌磊方聲音發顫，"藤蔓里面......有東西在操控！"
當二人沖進藥王谷時，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新生天青藤的根系已經布滿整個山谷，每一條根須都扎入地脈深處。藤蔓主干上浮現出人臉狀的凸起，仔細辨認，竟是青霞仙子的五官！
"哈哈哈......"藤蔓發出沙啞的笑聲，與青霞臨死前的語調一模一樣，"我等了這麼多年......終于等到鏡天血脈自願獻祭......"
凌雲志的誅神劍直指藤蔓︰"青霞？！你不是已經......"
"死了？"藤蔓上的人臉扭曲，"我確實被暗主吞噬了......但碧瑤大人當年在萬藤靈樞里，可是給我留了後路啊......"
藤條突然裂開，露出內部包裹的東西——
那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灰卵，表面布滿血管般的紋路，正隨著天青藤吸收玉像能量的節奏緩緩脈動。
"碧瑤的左眼......"凌磊方左眼刺痛，"她把自己的眼楮......封在了藤蔓里？"
"聰明。"青霞的聲音帶著嘲弄，"她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暗主復甦......卻不知我早已將這顆眼楮......煉成了新的容器！"
藤蔓突然暴長，數百條根須如利箭般射來！凌雲志的誅神劍劃出圓弧，劍氣將大部分根須斬斷，卻仍有幾條漏網之魚纏住了凌磊方的腳踝。
"哥哥......"誅神劍中的凌念突然發出預警，"別踫那些藤......里面有......"
警告來得太遲。
青灰色紋路順著藤蔓爬上凌磊方的身體，孩子左眼的劍痕瞬間被染成灰黑。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後看到的畫面是——
青霞操控的藤蔓中心，那顆灰卵正在開裂。卵內浮現出的不是暗主，而是一個與凌念容貌相同，卻滿身灰紋的少年虛影。
"這是......"凌磊方在陷入黑暗前喃喃道，"小念的......影子？"
當凌磊方再度睜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混沌的虛空中。
對面站著那個灰紋少年，容貌與凌念一模一樣，只是眼神冰冷得可怕。
"終于見面了......哥哥。"少年咧嘴一笑，嘴角撕裂到耳根，"我是小念被斬掉的"惡念"......也是暗主最完美的容器。"
凌磊方想召喚左眼的力量，卻發現劍痕毫無反應。
"沒用的。"灰紋少年抬手輕觸他的額頭，"這里是我的心鏡世界......而你，馬上就要成為"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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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的動作，虛空突然浮現出無數面銅鏡。每面鏡子里都映出凌磊方不同時期的模樣——出生時被鏡紋侵蝕的左眼、皇陵中預知未來的瞬間、歸墟祭壇上吸收青玄祖師心髒......
"碧瑤以為斬斷雙生子的聯系就能阻止暗主......"灰紋少年冷笑，"可她忘了，鏡子永遠需要光與影兩面。"
他忽然伸手插入凌磊方左眼！
"現在......讓我們合二為一吧！"
劇痛中，凌磊方卻笑了。
"你錯了......"他死死抓住灰紋少年的手腕，"小念斬掉的不是惡念......"
左眼的劍痕突然金光大盛！
虛空中響起凌念清澈的聲音︰"......是希望。"
"什麼？！"
灰紋少年驚愕低頭，發現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時插著一柄劍——正是誅神劍的虛影！而劍脊上的心鏡里，凌念正對他溫柔微笑。
"不可能！我明明已經......"
"你只是小念承受不了的痛苦......"凌磊方左眼完全化作金色，"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劍光爆發，灰紋少年發出不甘的尖嘯，身體寸寸碎裂。虛空中的銅鏡接連炸裂，每一塊碎片都映出凌念生前的某個溫暖瞬間——
他第一次學會叫哥哥的樣子；
他在心鏡里偷偷觀察父母修煉的狡黠；
他在祭壇上毅然接下青玄祖師心髒時的決絕......
當最後一塊碎片消失時，凌磊方听到了弟弟最後的道別︰
"哥哥......活下去......"
現實世界，藥王谷的異變已經達到頂峰。
青霞操控的天青藤完全灰化，藤心處的灰卵即將孵化。凌雲志的誅神劍插在藤蔓主干上，卻無法阻止其瘋狂生長。
就在此時，被藤蔓纏繞的凌磊方突然睜開雙眼——
左眼的劍痕與右眼同時亮起，兩道光束在空中交織，形成一柄虛幻的"鏡劍"。
"爹爹......退後！"
鏡劍斬落的剎那，整株灰化天青藤轟然炸裂！青霞的慘叫戛然而止，飛濺的汁液在半空中就化為青煙。
而當煙塵散去，谷中央出現了一個深坑。坑底靜靜躺著一枚青翠欲滴的種子——與凌磊方手中那枚一模一樣。
誅神劍突然飛至深坑上方，劍心鏡投下一束柔光。光中浮現凌念的虛影，他彎腰拾起種子，輕輕放在凌磊方掌心。
兩枚源種相遇的瞬間，融合成一株嫩芽。芽尖上掛著滴露水，露珠里倒映著黃小蕾生前的微笑。
凌雲志單膝跪地，手指輕觸嫩芽。葉片上漸漸浮現出鏡紋的輪廓，紋路中隱約可見"萬藤重生"四個小字。
遠處山巔，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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