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皇城籠罩在秋雨之中。
凌雲志站在朱雀大街最高的茶樓檐角，真鏡劍懸在腰間，劍鞘上的"真鏡"二字蒙著一層水霧。三日前收到青霞仙子傳訊，欽天監近日頻繁舉行祭祀儀式，地脈靈力流向直指皇城地宮——很可能是接引祭壇即將現世的征兆。
"西偏殿的守衛換崗了。"黃小蕾的聲音透過鏡藤傳來。她偽裝成賣花婦人混入內城，眉心鏡紋用胭脂巧妙遮掩，"子時到丑時之間有半刻鐘空隙。"
雨絲順著凌雲志的斗笠邊緣滴落。晉升化神期後，他對天地靈氣的感知敏銳了十倍，此刻能清晰察覺到皇城地底傳來的異常波動——那不是普通的靈力，而是與凌磊方左眼鏡紋同源的頻率。
"有血腥氣。"他傳音回道，真鏡劍微微震顫，"西南角的排水口。"
黃小蕾的花籃里，一朵白菊突然變成暗紅色。通過鏡藤共享的視野，她看到排水口附近殘留的褐色痕跡——是童男童女的血，而且不超過十二個時辰。
"他們在用活祭探路。"她指尖掐碎了一片花瓣，這是約定好的危險信號，"磊方那邊？"
"青霞前輩帶著在城外驛站。"凌雲志目光掃過皇城布局，突然發現異常——所有排水渠最終都匯向地宮方向，而那里正是欽天監近日頻繁出入的區域，"祭壇應該就在..."
"凌道友別來無恙。"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凌雲志渾身繃緊，真鏡劍在鞘中發出嗡鳴。能悄無聲息接近化神期修士的存在，整個修真界不超過十人。他緩緩轉身，看到個戴青銅面具的黑衣人站在雨簾中，面具額間刻著與凌磊方左眼同源的鏡紋。
"是你。"凌雲志認出了這個在劍冢附近出現過的神秘人，"上次偷襲青霞前輩的..."
面具人抬手打斷︰"那日只為試探聖子護衛力度。"他指向皇城地宮方向，"欽天監正已投靠仙庭，今夜子時將以百童精血強行打開接引祭壇。"
雨勢突然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青瓦上發出爆豆般的聲響。凌雲志借著噪聲掩護，真鏡劍悄然出鞘三寸︰"為何告訴我這些？"
"因為祭壇需要特定鑰匙。"面具人從懷中取出塊青銅碎片，形狀像半枚鏡鈕，"這是心鏡碎片，唯有配合天霄劍意才能安全激活祭壇。"
凌雲志瞳孔微縮。對方不僅知道真鏡劍的原名，還擁有碧瑤心鏡的殘片！更可疑的是，這碎片與黃小蕾眉心鏡紋竟有七分相似。
面具人似乎看出他的疑慮，突然摘下面具——露出的面容讓凌雲志呼吸一滯︰那張臉與滄浪子記憶碎片中的青年碧瑤有八分相像，只是右眼處是空洞的劍痕！
"你是..."
"碧瑤祖師斬惡念時，我本應消散。"面具人重新戴上面具，"是滄浪子用一劍留住了我這"惡念殘魂"，只為今日之局。"
真鏡劍突然劇烈震顫，劍身映出一段塵封記憶︰滄浪子晚年獨坐劍冢，對著虛空自語"惡非全惡，善非全善"。而青年碧瑤的虛影就站在他身後，右眼處插著柄小劍...
"你要什麼？"凌雲志沉聲道。
"阻止仙庭得到祭壇之力。"面具人將碎片拋來，"至于之後...各憑本事。"
碎片入手冰涼，卻讓真鏡劍發出歡快的鳴響。凌雲志剛要追問，遠處突然傳來鐘鳴——是欽天監的集結信號！再回頭時，面具人已消失在雨幕中，只有一縷鏡光指向皇城西南角。
黃小蕾的花籃里多了枝並蒂蓮。
這是凌雲志剛用劍氣送來的暗號，意味著計劃有變。她假裝整理花枝，鏡藤悄然鑽入地縫。通過這些無形觸須，地宮外圍的布局逐漸清晰︰十二名黑袍修士守在入口，每人手中都捧著與仙界有關的法器。
"姑娘，這蓮怎麼賣？"
詢問聲讓黃小蕾渾身一緊。抬頭看到個錦衣老者，胸前繡著欽天監的星圖紋樣。老者看似渾濁的雙眼深處，有縷與暗主同源的灰氣流轉！
"大人說笑了，民婦只賣菊..."她故意讓花籃傾斜，幾朵白菊落在泥水里。這是示弱的姿態，卻能掩飾鏡藤的異常活動。
老者卻突然抓住她手腕︰"鏡天血脈賣花？有趣。"枯瘦的手指如鐵鉗般收緊，"正好缺個主祭..."
黃小蕾眉心一熱，偽裝用的胭脂脫落，露出璀璨鏡紋。就在她準備強行突圍時，老者突然悶哼一聲松手——他背後貼著張正在燃燒的符紙，火焰竟是罕見的青白色！
"青霞前輩的淨世炎？"她趁機後退，看到街角閃過白發身影。
老者暴怒轉身，卻撞上一堵無形氣牆。整條街道突然陷入詭異的靜止狀態，連雨滴都凝固在半空——是時空劍域！雖然範圍只有三丈，但足夠創造脫身機會。
凌雲志的身影在雨幕中浮現，真鏡劍劃出完美弧線。這一劍看似斬向老者，實則是劈開了地宮上方的結界薄弱點！
"走！"他攬住黃小蕾的腰，兩人化作劍光遁入地下。時空劍域僅維持了三息就破碎，身後傳來老者不似人聲的咆哮︰"啟動血祭！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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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通道潮濕陰冷，石壁上刻滿禁制符文。真鏡劍自主開路，劍氣所過之處，符文紛紛熄滅。黃小蕾的鏡藤則負責斷後，在身後布下七重幻陣。
"面具人給的。"凌雲志遞過青銅碎片，"說是心鏡殘片。"
碎片剛觸及黃小蕾指尖，就自動飛向她眉心鏡紋。融合的剎那，她渾身劇震，無數陌生記憶涌入腦海︰碧瑤站在混沌淵邊緣，親手將心鏡摔成三塊；滄浪子在一旁冷眼旁觀，卻在最後時刻用劍氣裹住一塊碎片...
"這不是普通殘片。"她聲音發顫，"包含著碧瑤祖師對滄浪子的...恨意。"
凌雲志腳步一頓。真鏡劍映出的記憶卻是另一個版本︰碧瑤摔鏡是為分離過于極端的情感，而滄浪子私藏碎片，是為保留鏡天血脈的"人性"部分。
"接引祭壇還能放大情緒。"他突然明白過來，"當年他們是故意在此決裂！"
通道盡頭豁然開朗。巨大的地下空間中央，懸浮著座青銅祭壇，形制與他們在藥王谷古籍中看到的"思之境"一模一樣。但此刻祭壇周圍跪著九名紅衣孩童，每人腕上都劃開了血口！
欽天監正站在祭壇頂端，手中捧著的赫然是另一塊心鏡碎片。當他看到闖入者時，灰白的胡須劇烈抖動︰"攔住他們！只差最後..."
十二名黑袍修士同時出手，各種仙界法器亮起刺目光芒。凌雲志真鏡劍畫圓，青玄十二劫中最強的守勢"鐵壁"展開，卻只擋住七道攻擊。剩余五道直奔黃小蕾而去！
"鏡天倒影！"
黃小蕾眉心鏡紋大亮，五道攻擊在觸及她前詭異地轉彎，反而擊中了三名黑袍人。但她也悶哼一聲後退——化神期修為尚不足以完全反彈這等強度的仙術。
凌雲志趁機突進，真鏡劍直取祭壇。就在劍尖即將刺中欽天監正的剎那，老者突然捏碎手中玉佩。整個地宮劇烈震動，九名孩童的血線騰空而起，在祭壇上方形成血色鏡面！
"晚了！"欽天監正狂笑，"接引仙使已至！"
血色鏡面中浮現出巨大眼球，瞳孔里站著三名金甲仙人。為首者手持與凌磊方左眼同源的寶鏡，鏡光所過之處，連空間都開始扭曲。
"下界罪修，安敢阻撓天意？"仙使的聲音如雷霆滾過地宮。
凌雲志不退反進，真鏡劍突然脫手飛出。這一劍毫無花巧，卻帶著化神期修士的全部精氣神。劍身"真鏡"二字大亮，竟在空中映出滄浪子練劍的虛影！
"青玄十二劫•薪盡！"
這是搏命的招式，劍出必見血，不是敵死就是我亡。金甲仙使顯然沒料到凡人敢主動攻仙，匆忙祭起寶鏡格擋。鏡劍相擊的瞬間，整個地宮被刺目白光淹沒。
當光芒散去，真鏡劍倒插在祭壇中央，劍身多了道裂紋。而血色鏡面中的仙使竟後退了半步，金甲左肩出現個透明窟窿！
"好膽！"仙使震怒，寶鏡突然射出一道灰光。
這光速度之快，已超越化神期的反應極限。凌雲志眼睜睜看著灰光逼近，卻見黃小蕾閃身擋在前方，眉心鏡紋完全展開——
" 嚓！"
鏡紋裂開細縫，灰光被折射向祭壇。欽天監正來不及慘叫就化為灰燼，他手中的心鏡碎片則飛向黃小蕾，自動補全了眉心裂痕。
"小蕾！"凌雲志接住踉蹌的妻子，發現她靈台處有縷灰氣纏繞。
"不礙事..."她強撐著站直，"祭壇還沒完全激活..."
確實，血色鏡面雖然未散，但已經變得極不穩定。三名仙使的身影時隱時現，顯然跨界傳送受到了干擾。凌雲志剛要松口氣，地宮穹頂突然炸裂！
戴著青銅面具的神秘人破頂而入，手中握著一把透明短劍——材質與凌念的心鏡一模一樣！他毫不猶豫地刺向血色鏡面，短劍與鏡面接觸的剎那，整個祭壇亮起刺目青光。
"思之境，開！"
隨著這聲厲喝，祭壇上的符文逐一亮起。那些被當作祭品的孩童突然停止流血，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更神奇的是，血色鏡面開始淨化，逐漸變成清澈的水鏡。
"你究竟..."凌雲志的疑問被仙使的怒吼打斷。
"叛徒！"金甲仙使的寶鏡突然調轉方向，對準了面具人，"竟敢背叛帝君！"
面具人不躲不閃，任由鏡光穿透胸膛。他的青銅面具應聲碎裂，露出那張與碧瑤相似的面容。令人震驚的是，被鏡光擊中的傷口沒有流血，而是飄散出鏡天之力特有的光點。
"我本就不存在，何談背叛？"他輕笑一聲，身體開始透明化，"碧瑤的惡念，滄浪子的劍痕，再加上..."
話未說完，他的身影徹底消散。那把透明短劍卻懸浮在原地，突然飛向黃小蕾，與她眉心鏡紋產生強烈共鳴。
"這是..."她握住短劍，瞬間明白過來，"凌念的本命劍！"
仿佛回應她的呼喚，短劍突然投射出兩儀湖的景象︰凌念站在祭壇上，小手按著心口，而凌磊方正在湖岸邊練劍。當兩個孩子同時抬頭時，目光竟穿透千里，與地宮中的父母隔空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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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引祭壇的鑰匙是"抉擇"。"凌念的聲音通過短劍傳來，"爹爹娘親必須現在選擇..."
水鏡突然映出兩個未來︰激活祭壇後，仙凡屏障將永久削弱，凡人修行速度提升十倍，但仙界可隨時降臨；放棄激活，則屏障維持現狀，但暗主會提前甦醒...
沒有完美選項，只有兩害相權。凌雲志與黃小蕾對視一眼，同時伸手按向祭壇。
"我們選第三條路。"
真鏡劍與心鏡短劍交叉刺入祭壇核心。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交融的剎那，祭壇上的符文突然重組，形成全新的圖案——既不是仙庭的星圖，也不是暗主的灰紋，而是一把劍與一面鏡相交的圖騰。
水鏡中的仙使突然面露驚恐︰"你們竟敢篡改..."
話音未落，整個祭壇拔地而起，化作流光沖破地宮，直上雲霄！皇城上空的雨雲被這股力量攪動，形成巨大的旋渦。旋渦中心，接引祭壇"思之境"終于顯現真容——不是單純的器物，而是某種超越凡鐵的概念存在。
"原來如此。"凌雲志恍然大悟，"祭壇本就是..."
"考驗。"黃小蕾接上他的話，眉心鏡紋流轉著與祭壇同源的光芒，"選擇本身才是鑰匙。"
當祭壇光芒達到鼎盛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三名仙使被強行逐回仙界，血色鏡面徹底淨化；而皇城地底涌出的不再是血腥氣，而是純淨的靈脈之力。那些被當作祭品的孩童不僅傷勢痊愈，眼中還多了分靈性。
真鏡劍自動飛回凌雲志手中，劍身裂紋已然愈合。黃小蕾的短劍則化作流光返回兩儀湖，但她眉心鏡紋深處，多了個微型祭壇的印記。
"化神初期巔峰。"凌雲志感應著體內奔涌的靈力，距離中期只差臨門一腳。
黃小蕾正要回應，突然臉色大變——通過鏡紋感應，她看到凌念的祭壇正在劇烈震動，而湖底深處，某種沉睡的存在被接引祭壇激活了...
"是暗主！"她抓住丈夫的手，"它感應到了祭壇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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