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的晨雨淅淅瀝瀝敲打著茅檐。
黃小蕾坐在窗邊，指尖輕輕梳理著凌雲志的白發。燃魂丹的反噬比預想中溫和，但還是在丈夫身上留下了痕跡——那些白發未能完全轉黑，像是冬雪殘留的印記。
"別動。"她按住想要起身的凌雲志，鏡藤從袖口鑽出，纏繞上他手腕探查靈脈，"青霞前輩說至少靜養七日。"
凌雲志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放在唇邊輕吻︰"比起這個，我更擔心磊方。"目光轉向里屋，五歲的孩子正在沉睡，左眼鏡紋比從前更加清晰，偶爾還會閃過劍形光芒。
雨聲中傳來踏水聲。青霞仙子手持藥籃推門而入，白發上的水珠還未擦干︰"兩儀湖平靜下來了，念兒說仙庭至少十日不會再有動作。"
"他們在舔傷口。"凌雲志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苦得皺眉，"也是給我們喘息時間。"
黃小蕾的鏡藤接過空碗，順勢探查了老修士的狀況。青霞仙子看似無恙，但本命玉簪的裂痕顯示她也在強撐。自那場大戰後，藥王谷成了臨時避難所，各派傷患絡繹不絕。
"靈墟派又送來三車藥材。"青霞仙子壓低聲音，"條件是希望聖子能為他們掌門療傷。"
"不行。"凌雲志斬釘截鐵，"磊方需要適應新能力。"
"我已經答應明日去。"黃小蕾突然開口，在丈夫驚訝的目光中晃了晃左手——新生手臂比原先更加晶瑩，隱約可見鏡紋流轉，"心鏡之力對瘴氣傷有奇效。"
窗外的雨忽然急了。凌雲志望著妻子沉靜的側臉，想起當年在藥王谷時，她也是這般不顧自身為他人療傷。天霄劍——現在該稱真鏡劍——在架上發出細微嗡鳴，仿佛在提醒他什麼。
"我陪你去。"他最終妥協，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劍柄上新生的鏡紋。
青霞仙子離開後，屋內只剩雨打芭蕉的聲響。凌磊方在夢中翻了個身，左眼鏡紋映出模糊畫面——兩儀湖底的凌念正在與某個透明人影交談。那人影輪廓，依稀是碧瑤。
"孩子們比我們想象的更忙。"黃小蕾輕聲道，指尖在丈夫掌心畫著同心結的紋路，"昨夜我通過鏡紋看到，念兒已經能短暫離開祭壇了。"
凌雲志突然將她拉近，額頭相抵。這種最原始的靈力交流方式，能避開一切窺探︰"劍冢里有什麼？那日磊方引動的古劍..."
"七把"鑰匙"。"她閉眼共享記憶，"對應七情祭壇，但需要雙生子共同激活。"
雨聲中，兩人呼吸漸漸同步。燃魂丹造成的靈魂灼傷在這種親密接觸中緩慢愈合，比任何靈藥都有效。凌雲志忽然發現妻子眼角多了道細紋——心鏡之力的使用同樣消耗生命。
"我們像不像在偷閑？"他輕笑，指尖撫過那道細紋，"外面天翻地覆，我們卻..."
凌磊方的夢囈打斷了他。孩子左眼突然睜開，瞳仁完全變成了鏡面︰"...仙帝醒了三刻...他在找...鏡子..."
黃小蕾立刻撲到床邊，鏡藤將孩子全身包裹。通過血脈連接，她看到更完整的畫面︰仙界某座水晶宮內，灰卵中的存在確實短暫甦醒，但很快又被某種力量強制休眠。
"不是我們。"她驚訝地看向凌雲志，"有第三方在干預！"
真鏡劍突然從架上飛起，在屋內劃出個隔絕結界。凌雲志握劍的瞬間，劍身映出一段塵封記憶︰滄浪子晚年獨自在劍冢最深處，對著七把古劍喃喃自語"待七情歸位，人可弒仙"。
"七情祭壇..."他若有所思，"我們只激活了六座。"
雨勢漸小，一縷陽光穿透雲層。凌磊方恢復正常睡眠，左眼鏡紋也沉寂下來。黃小蕾推開窗戶，讓帶著泥土芬芳的風吹散屋內藥味。遠處山道上，靈墟派的馬車已經隱約可見。
"慢慢來。"她回頭微笑，陽光為鏡紋鍍上金邊，"我們有的是時間。"
凌雲志忽然從背後環住她，真鏡劍橫在兩人之間。劍身映出的不再是危機四伏的未來，而是此刻相擁的倒影——白發劍修與鏡紋女子，在雨後晴光中宛若一幅古畫。
"等孩子們再大些..."他聲音低沉，"我們回藥王谷住段時間吧。就像...普通人那樣。"
黃小蕾靠在他胸前，听著那有力的心跳。鏡藤悄悄纏繞上真鏡劍，在劍柄處系了個小小的同心結。
靈墟派掌門的傷勢比預想的棘手。
黃小蕾指尖懸浮著心鏡碎片，將患者體內的瘴氣一絲絲抽出。這是凌念今早通過血脈連接傳授的技巧，代價是她的鏡紋又開始隱隱作痛。
"多謝黃仙子。"年邁的掌門虛弱道，"听聞仙凡屏障破裂後，各派都在尋找出路。不知凌道友對"登天盟"有何看法？"
她手上動作不停︰"什麼盟？"
"仙子竟不知？"掌門示意弟子取來卷軸，"七大宗門聯合組建的聯盟，打算在下次仙使降臨時...談判。"
卷軸上赫然列著歸順條款︰獻上境內所有墜星殘骸，並每年供奉百名有靈根的童男童女，換取仙庭賜下的"登天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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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瘋了？"凌雲志的真鏡劍在鞘中震鳴，"這分明是..."
"最理智的選擇。"靈墟派大弟子突然插話，"難道凌道友認為凡人真能對抗仙界？"
屋內氣氛驟然緊繃。黃小蕾的鏡藤無聲蔓延，隨時準備應對沖突。就在這時，她腰間玉佩突然發燙——是青霞仙子的緊急傳訊！
"失陪。"她果斷收功，拉起凌雲志就往外走。剛出山門就御劍而起，真鏡劍的結界隔絕了所有追蹤法術。
傳訊內容只有八個字︰"劍冢異動，速歸護子。"
當他們趕回藥王谷時，夕陽已將劍冢峰染成血色。凌磊方懸浮在峰頂古劍陣中央，左眼鏡紋投射出的光幕籠罩方圓十里。更驚人的是，光幕中清晰映出兩儀湖的景象——凌念正以同樣姿勢懸浮在祭壇上方！
"孩子們在嘗試共鳴。"青霞仙子白發散亂，顯然剛經歷一場惡斗，"半刻鐘前有黑衣人偷襲，被我擊退了。"
凌雲志的真鏡劍自動出鞘，劍尖指向東北方︰"追兵？"
"不像是仙庭的人。"老修士遞過塊黑色布料，"上面沾著...暗主的灰氣。"
黃小蕾的鏡紋突然刺痛。心鏡碎片自動激活，映出個模糊畫面︰某個戴著青銅面具的身影站在混沌淵邊緣，手中捧著與凌磊方左眼同源的鏡紋法器。
"第三方..."她與丈夫對視一眼，同時想到這個神秘存在可能就是延緩仙帝甦醒的關鍵。
凌磊方突然從空中墜落，被凌雲志穩穩接住。孩子左眼鏡紋暗淡了許多，但嘴角帶著笑︰"小念說...找到第六座祭壇了...在..."
話未說完就昏睡過去。青霞仙子急忙探查︰"靈力透支，但無大礙。"
當夜，藥王谷加強了所有禁制。凌雲志守在兒子床邊，真鏡劍橫于膝前。劍身上的鏡紋與凌磊方左眼微微共鳴，似乎在默默輸送靈力。
黃小蕾端來湯藥，發現丈夫正用指腹輕觸孩子眼尾——那里有道新生的劍形紋路，與真鏡劍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像不像..."凌雲志聲音輕柔，"我們倆的縮影？"
她放下藥碗，鏡藤輕輕纏繞上父子倆的手腕。三種不同卻又同源的力量在靜謐中交融，比任何誓言都動人。
窗外，一彎新月懸在劍冢峰頂。在肉眼看不見的維度里，兩儀湖與劍冢之間的靈脈正悄然改變流向，如同命運之河開始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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