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志的瞳孔驟然收縮。
三百丈外那座"山丘"睜開猩紅雙眼的剎那，他體內滄浪劍種如臨大敵般瘋狂生長。無數劍意葉片在識海中震顫，每一片都指向同一個信息——逃！
"不是山..."黃小蕾的鏡藤自動纏繞上道侶手臂，萬相鏡心在眉心灼燒般發燙，"是某種生物的眼瞼。"
仿佛回應她的判斷，地面劇烈震動起來。那座"山丘"緩緩隆起，無數碎石泥土從表面滑落，露出下方青灰色的角質層。當它完全睜開時，那顆眼球直徑超過五十丈，豎瞳中流轉著與灰紋同源的暗光。
凌雲志的星隕劍域本能展開，卻在觸及眼球視線的瞬間如遭雷擊。劍域表面浮現出與仙宮殘骸上完全相同的灰紋，開始從內部腐蝕他的靈力。
"不要用神識探測！"黃小蕾一把拽住他後撤。她的鏡藤在兩人腳下鋪就光路，每一步踏出都在青玄界異常沉重的空氣中激起漣漪。
眼球沒有追擊，只是緩緩轉動，將豎瞳對準兩人逃遁的方向。瞳孔深處浮現出詭異的圖案——赫然是縮小版的北斗七星劍陣！
"它在記錄我們的功法..."凌雲志心頭駭然。青鋒劍在鞘中不安地震顫，劍脊上的"滄"字不斷閃爍，似乎在抵抗某種侵蝕。
兩人奔出十余里才敢回頭。那顆恐怖眼球已經重新閉合，再次偽裝成不起眼的山丘。但更令人不安的是，整個青玄界的天空正在緩慢變暗——不是夜幕降臨的那種暗，而是某種活物般的灰霧從地平線蔓延開來。
黃小蕾的鏡藤突然刺入地面。水晶質地的藤蔓在地下穿行數十丈後，帶回一段令她毛骨悚然的信息︰"地脈里全是那種灰紋...它們在向同一個方向流動。"
凌雲志順著感應望去。滄浪劍種在識海中勾勒出一幅地圖，灰紋流動的終點正是他們傳送進來的位置——青玄界中心的那片水晶森林。
"回去。"他握緊青鋒劍，劍種記憶不斷涌出新的片段，"祖師提到的第七陣眼...可能就在..."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天崩地裂般的轟鳴。兩人轉頭，看見地平線盡頭那顆灰卵表面的血管紋路全部亮了起來，如同某種超巨型生物甦醒時的神經網絡。灰卵每一次搏動，都有海量灰霧從表面毛孔滲出，融入已經污濁不堪的天空。
"它在呼吸。"黃小蕾的萬相鏡心不受控制地展開，鏡光中映照出令人窒息的畫面——整個青玄界其實是包裹在灰卵外的一層薄膜，那些仙宮殘骸和金仙尸體不過是黏附在膜上的塵埃。
凌雲志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有人！"
水晶森林邊緣，一個佝僂身影正在艱難移動。那人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息，身上襤褸的道袍依稀能看出青玄宗的雲紋。
"是...青玄祖師？"黃小蕾難以置信地眯起眼。萬相鏡心卻警告般刺痛——那個身影周圍環繞著與灰卵同源的波動。
兩人謹慎靠近。當距離縮短到百丈時，那個身影突然轉身。兜帽下根本不是人臉，而是一團蠕動的灰霧，霧中懸浮著七顆血色眼珠！
"陷阱！"凌雲志青鋒劍出鞘，星隕劍域瞬間展開。那怪物發出刺耳尖嘯，灰霧身軀炸裂成數百條觸須，每條觸須頂端都長著微型眼珠。
黃小蕾的鏡藤織成光網，卻見那些眼珠同時眨動，竟然復制出了星隕劍域的雛形！觸須穿透防御的剎那，她腰間的鏡影劍自動飛出，鏡光星鏈結成北斗陣型。
一個意想不到的奇跡發生了︰星鏈與灰霧接觸的瞬間，青玄界地面浮現出巨大的陣圖。那些深埋地下的灰紋突然倒戈，如鎖鏈般纏住怪物身軀。
"這是...劍冢峰的傳送陣反向版本？"凌雲志震驚地看著地面陣圖。鏡影劍的星鏈正是陣眼所在，而青鋒劍上的"滄"字與陣圖中某個符號完美吻合。
怪物發出不甘的嘶吼，在陣光中化為灰燼。但最後一顆眼珠爆裂前，映出了令兩人毛骨悚然的畫面——水晶森林中央，七個與青玄祖師一模一樣的身影被灰紋鎖鏈釘在王座上，每個"祖師"胸口都插著半截不同的兵器。
"七個陣眼...七個祖師分身？"黃小蕾的萬相鏡心過度使用，眉心的鏡片已經發燙到灼傷皮膚，"還是說...我們剛才看到的才是分身？"
鏡影劍突然指向灰卵方向。劍身震顫不止，七道星鏈中有四道亮起刺目紅光——對應著地面陣圖中四個尚未激活的節點。
"補天計劃..."凌雲志喃喃道。滄浪劍種正在他識海中展開一幅復雜到極點的構造圖，那是跨界傳送陣的完整版，"需要集齊七把鑰匙..."
一聲微弱的咳嗽打斷了他的思緒。水晶森林深處，某個被灰紋覆蓋的王座上，真正的青玄祖師睜開了眼楮。
王座上的景象比鏡心映照的更為駭人。
青玄祖師的下半身已經與王座融為一體，無數灰紋如根須般扎入他的經脈。最觸目驚心的是胸口那截斷劍——劍柄處刻著與青鋒劍相同的"滄"字，但更為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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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來了..."祖師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每說一個字都有灰霧從七竅滲出，"比預計...早了百年..."
黃小蕾的萬相鏡心自動掃描祖師狀態，反饋的信息讓她胃部絞痛——那些灰紋不僅是束縛，更是一種共生關系。祖師用自身為容器，囚禁著灰卵的一部分意識。
"祖師，這到底..."凌雲志剛上前半步，青鋒劍突然劇烈震顫。劍脊上的"滄"字迸發青光，與祖師胸口的斷劍產生共鳴。
祖師渾濁的眼球突然清明了一瞬︰"浪滄的劍種？好...很好..."他艱難抬手，指向灰卵方向，"看清楚了...那就是暗主的本體..."
隨著他手指方向，灰卵表面的血管紋路突然透明化一瞬。兩人看到卵內蜷縮著一個模糊人形，其輪廓竟與陰陽鑒中見過的滄浪子有七分相似！
"三千年前...我們發現真相時...已經晚了..."祖師的聲音開始斷續，灰紋正在重新控制他的聲帶，"仙界早已崩塌...飛升者...只是養料..."
一段記憶突然通過劍種傳入凌雲志腦海︰三千年前的青玄祖師與浪滄子並肩立于仙界裂縫前，身後是無數自願兵解的修士。他們並非要飛升，而是要創造一個假象，引誘暗主將大部分力量注入青玄界這個精心設計的牢籠。
"第七陣眼...在劍冢峰地底..."祖師突然劇烈掙扎，灰紋鎖鏈嘩啦作響，"快走！它發現你們了——"
整個王座突然下沉。水晶地面裂開無數縫隙，每個縫隙中都伸出灰紋觸須。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些觸須表面浮現出星隕劍域的紋路——正是剛才那個怪物偷學到的！
凌雲志與黃小蕾背靠背迎敵。青鋒劍與鏡影劍交叉斬出，融合萬相鏡心的劍氣在灰紋觸須間炸開。但這次敵人明顯適應了他們的攻擊方式，被斬斷的觸須斷面立刻再生，且帶著劍氣特性反撲。
"它們在進化！"黃小蕾的鏡藤結成球形屏障，卻見觸須表面立刻浮現出鏡光紋路。最外層的藤蔓開始結晶化，然後崩碎成粉末。
危急關頭，祖師用最後力氣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胸口斷劍上，劍柄"滄"字亮如烈日。
"記住...暗主的弱點是..."祖師的聲音被一陣來自灰卵的恐怖尖嘯淹沒。整個青玄界劇烈震顫，水晶森林開始成片倒塌。
鏡影劍突然自動飛向某個方向。七道星鏈繃直，指向森林邊緣一塊不起眼的水晶碑——那上面刻著與青鋒劍同源的古老文字。
"走！"凌雲志抓住道侶手腕，星隕劍域收縮成梭形突圍。身後傳來祖師最後的嘶吼︰"不要相信任何飛升者！包括我——"
兩人撲到水晶碑前的瞬間，灰卵方向射來一道毀滅性的暗光。千鈞一發之際，碑文亮起，將他們傳送出危險區域。
青玄界東南邊緣，一座半坍塌的鏡宮前。
空間扭曲波動，凌雲志和黃小蕾狼狽跌出。鏡影劍插在地上劃出十余丈才止住沖勢，青鋒劍則發出哀鳴般的震顫——劍脊"滄"字已經暗淡無光。
"這里是..."黃小蕾撐起身子，萬相鏡心自動掃描周圍環境。鏡宮雖然殘破，但整體結構竟然與碧瑤仙子的千稜鏡界有七分相似。
一塊殘碑立在宮門前，上面刻著令人心驚的文字︰"碧瑤鏡宮第三分殿•觀測前哨"。
"碧瑤仙子來過青玄界？"凌雲志皺眉。滄浪劍種突然劇烈震顫，釋放出一段被封印的記憶——三千年前，碧瑤並非單純為救蒼生兵解，而是主動要求潛入青玄界作為內應！
黃小蕾的鏡藤輕輕觸踫殘碑。碑文突然活了過來，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最上方一行尤為刺目︰"暗主觀察日志•第一千二百六十日"。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倒吸冷氣。這哪里是什麼鏡宮，分明是碧瑤仙子監視灰卵的科研站！
碑文內容令人毛骨悚然︰
"子時，暗主本體完成第七次蛻皮，體型縮小三成，但能量密度翻倍..."
"午時，嘗試用帝天劍氣刺激樣本，灰紋表現出異常活躍性，疑似存在記憶殘留..."
"末日，浪滄那個混蛋居然敢...等等，那不是我寫的！誰在控制我的——"
最後一行字跡突然變得扭曲狂亂，像是書寫者突然被什麼東西控制了心神。
黃小蕾的萬相鏡心突然刺痛。她猛地轉頭，看向鏡宮深處︰"有人...還活著..."
凌雲志青鋒劍橫在胸前，劍種感應到某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隨著深入，他們發現鏡宮內部結構像萬花筒般錯綜復雜，無數鏡面折射出扭曲的空間。
最中央的實驗室里，一個透明水晶棺靜靜擺放。棺中懸浮著碧瑤仙子的...半個頭顱。
"不是尸體..."黃小蕾聲音發顫，"是活體樣本！"
那半個頭顱的斷面爬滿灰紋，但左眼突然睜開，瞳孔是詭異的灰白色。嘴唇蠕動間，一個與碧瑤仙子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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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等到...萬相鏡心的繼承者..."
水晶棺轟然炸裂。半個頭顱懸浮空中，斷面處的灰紋如觸須般舞動。更可怕的是，實驗室所有鏡面同時映照出不同角度的灰卵影像，而每個影像中的灰卵都在注視著他們！
"碧瑤"的頭顱露出扭曲笑容︰"想知道暗主的弱點嗎？它就在——"
鏡影劍突然自動飛刺，七道星鏈如天羅地網罩向頭顱。在劍光觸及目標的瞬間，凌雲志看清了頭顱斷面上那個被灰紋刻意遮掩的印記——那是浪滄子的私人劍印！
"假的！"他暴喝一聲，星隕劍域全力展開。青鋒劍斬出的一道劍氣恰好與鏡影劍星鏈形成合擊。
"碧瑤"頭顱在劍光中尖叫溶解，但最後時刻吐出的幾個字讓兩人如墜冰窟︰
"...在你們心里。"
整個鏡宮開始崩塌。無數鏡面碎裂，每個碎片都映照出灰卵表面那張越來越清晰的人臉——滄浪子的面容。
當兩人逃到宮外時，背後傳來空間塌陷的轟鳴。回頭望去，那里只剩下一個不斷旋轉的灰霧旋渦。
鏡影劍的星鏈突然指向遠方。凌雲志順著方向望去，看見青玄界污濁的天空中，七顆星辰排成北斗形狀——與劍冢峰石碑上的陣圖一模一樣。
"七個陣眼..."他握緊道侶的手，"我們必須回去。"
黃小蕾卻按住眉心。萬相鏡心剛才讀取"碧瑤"頭顱時，捕捉到一段被刻意隱藏的記憶碎片——青玄祖師胸口那截斷劍，劍柄內部藏著什麼東西。
而那個東西，此刻正在凌雲志的滄浪劍種里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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