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慧妹的祖藤杖插入地面時，水晶質地的藤蔓根系如同閃電般在地脈中穿行。方圓十里的植物瞬間成為她的感知延伸，每一片葉子、每一根草睫都化作她的眼楮。這種能力是昏迷甦醒後突然獲得的——就像她眉心那道與黃小蕾相似卻更加細密的鏡紋。
"左翼三丈，地下七尺！"她突然厲喝。三名青藤會長老應聲出手，青翠藤蔓交織成網，剛好兜住破土而出的灰紋觸須。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灰紋觸須在被束縛的瞬間，表面竟然浮現出與藤蔓相似的紋理。最年輕的長老稍慢一步，右手被一條灰紋擦過，整條手臂立即呈現出木質化特征。
"斷臂！"董慧妹厲聲道。祖藤杖尖端射出一道鏡光，將那長老的手臂齊肩斬落。斷臂落地即化為灰燼，而傷口處蠕動的灰紋被鏡光阻隔在外。
玄霄子的斷海戈劃出一道分水線，暫時遏制了灰紋擴散。老修士的獨眼緊盯著那些不斷變化的紋路︰"這不是普通暗蝕之力...它在模仿接觸到的任何靈力形式。"
"而且進化速度越來越快。"董慧妹擦拭著祖藤杖上凝結的霜花——那是玄冰閣修士剛才協助防御時留下的寒氣。她余光瞥見冷無塵正在灰紋最密集處布置某種陣法，那手法看似在加固封印，卻讓灰紋活動更加劇烈。
青玄宗新任掌門玉衡子率弟子結劍陣趕來。三十六柄飛劍組成的北斗陣型剛與灰紋接觸，那些詭異紋路立即開始模擬劍氣流向。一個金丹期弟子慘叫一聲，本命飛劍突然反噬，劍身爬滿灰紋後調頭刺向主人。
"收劍！全部改用符 ！"玉衡子急退三步，袖中甩出七七四十九張雷符。電光炸響中，灰紋暫時退縮，但所有人都看到它們在快速適應雷電特性。
董慧妹突然按住眉心鏡紋。她的視野穿透地表，看到地脈深處有更多灰紋正沿著靈力流向朝劍冢峰匯聚——就像听到某種召喚的蛇群。
"它們在供養什麼..."這個念頭剛起，腳下大地突然劇烈震顫。劍冢峰頂的光柱暴漲十倍，貫通天地的能量束將雲層撕開一個圓形缺口。
正午的陽光被遮蔽。眾人抬頭，看見光柱頂端展開一道橫貫天際的裂縫，如同蒼穹睜開的眼楮。裂縫那端，崩塌的仙宮與斷裂的天河在灰霧中若隱若現。最令人窒息的是，所有殘骸表面都蠕動著與灰紋同源的脈絡。
"仙界..."一個年輕修士跪倒在地，本命劍當啷掉落，"這就是祖師們飛升的地方？"
玄霄子突然暴喝︰"閉眼！不要直視裂縫！"但警告來得太遲。三個築基期弟子眼眶爆裂，血淚順著臉頰流下——他們的神識在接觸裂縫瞬間就被某種存在污染了。
冷無塵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他袖中滑出一面灰霧繚繞的小鏡，鏡背刻著血煞宗秘傳的噬魂符。當鏡面轉向裂縫時，那些灰紋突然活躍了十倍，幾條主要觸須直接朝玄冰閣陣營撲來。
"閣主小心！"大長老推開冷無塵，自己卻被灰紋纏住雙腿。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灰紋接觸他後立即開始模擬玄冰閣的寒玉功特性，眨眼間就將老者凍成冰雕——然後從內部粉碎。
冷無塵佯裝悲痛，實則趁機將小鏡貼在地面。鏡面如同活物般融化，滲入地脈消失不見。他低頭時，發現自己右手已經變成半透明狀，掌心浮現出與裂縫深處那顆灰卵表面完全相同的血管紋路。
"原來如此..."他腦海中響起一個超越語言的聲音，向他展示著所謂"飛升"的真相——那些成功突破的修士不過是被輸送到青玄界作為養料，用畢生修為維持封印不破。而現在，這個持續三千年的輪回即將終結。
董慧妹的祖藤杖突然發出刺目鏡光。她感應到地脈深處有異物移動，但更緊迫的是面前灰紋的突變——它們開始自主組合，形成類似人體的輪廓。
"結圓陣！"她高喊。青藤會修士立即背靠背組成防御圈，鏡藤交織成球形結界。這個新戰術是模仿黃小蕾的星鏡無涯，雖然威力不及百分之一，但足以暫時阻擋灰紋侵襲。
結界外，那些灰紋人形越來越清晰。最前排一個甚至模擬出了董慧妹的五官輪廓，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嘲笑。
"它們在進化出智慧..."玄霄子倒吸冷氣，斷海戈橫在胸前，"所有人听令！逐步後撤至三里外！"
冷無塵突然高聲道︰"不可！劍冢峰乃修真界聖地，豈能輕易放棄？"他轉向玄冰閣弟子，"結寒玉封魔陣！"
這個命令看似英勇，實則陰毒。寒玉陣需要修士將本命寒氣注入陣眼，而此刻陣眼位置恰好是灰紋最密集處。三十六名玄冰閣精銳剛就位，他們腳下的灰紋立即如獲至寶般纏繞而上。
"閣主！我們的寒氣被..."一個女弟子驚叫到一半突然噤聲。她的皮膚迅速灰質化，最後凝固成一尊姿態扭曲的雕像。更可怕的是，這些新感染的灰紋立刻具備了寒玉功特性，周圍溫度驟降二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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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慧妹瞳孔驟縮。她看到冷無塵在笑——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那絕對是陰謀得逞的笑容。祖藤杖重重頓地，水晶根系破土而出，直接刺向冷無塵後心。
"鐺！"
一柄冰劍擋住這致命一擊。冷無塵轉身時已經換上震驚表情︰"董幫主這是何意？"
"你心里清楚。"董慧妹的鏡藤如孔雀開屏般在背後展開，每根藤尖都凝聚著鏡光，"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血煞宗覆滅那夜？"
兩人劍拔弩張之際，劍冢峰頂傳來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光柱中的裂縫突然擴大，一道青色流星從中飛出，拖著長長的尾焰墜向西北方向——正是青玄宗所在。
灰紋人形同時仰頭，發出刺耳的尖嘯。它們的身體迅速崩解，重新化作流動的灰霧，但這次霧中閃爍著點點寒光——正是吸收了寒玉功特性的證明。
"撤退！立即撤退！"玄霄子斷海戈劃出一道火線，暫時阻隔灰霧蔓延。玉衡子率領青玄宗弟子斷後，劍陣改為純粹的物理攻擊——飛劍不帶任何靈力，僅靠鋒利度切割灰霧。
這個方法意外有效。失去靈力模仿目標的灰霧變得遲鈍許多，給大部隊撤退爭取了寶貴時間。
冷無塵落在最後。他右手的半透明化已經蔓延至肘部，掌心血管紋路明滅如呼吸。當確信無人注意時，他對著灰霧做了個復雜手印——那分明是陰傀宗最高級的控尸訣。
灰霧中立刻分出三股，悄無聲息地鑽入地下，朝著三個不同方向遁去︰一股追向墜落的青色流星，一股直奔青玄宗藏經閣，最後一股竟然朝著三仙島方向移動。
"閣主？"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回頭呼喚。
冷無塵瞬間恢復正常表情︰"來了。"他快步跟上隊伍，左手卻在袖中結印。三千里外，玄冰閣禁地內的某面古鏡突然蒙上灰翳...
青玄宗，藏經閣地底秘室。
張鍵渾身是血地靠在青銅門上，玄鐵鏡藤纏繞成的鎧甲已經破損大半。他奉董慧妹之命提前趕來報信，卻撞見一隊灰袍人正在破壞青玄宗護山大陣的陣眼。
"再撐半個時辰..."他咬著牙將鏡藤插入門縫。妻子昏迷的那些日子，這個憨厚漢子生生把自己逼成了金丹後期，此刻所有潛力都在燃燒。
門外傳來令人牙酸的刮擦聲。那些灰袍人不是活物——他們皮膚下的灰紋在模仿各種攻擊方式，時而劍氣縱橫，時而符 炸裂。最可怕的是，他們似乎共享一個意識，配合得天衣無縫。
青銅門突然結霜。張鍵心頭一緊，這是玄冰閣的寒玉功特征！難道...
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牆角的陰影突然活了過來。七道星鏈如毒蛇出洞，瞬間貫穿三個灰袍人的眉心。
"凌雲志？"張鍵驚喜轉頭，卻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董萬藤手持鎖心劍的仿制品，劍身上的三道星鏈正閃爍著危險的紅光。
"黃小蕾那丫頭留的後手。"董萬藤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邊的牙齒，"沒想到真用上了。"
他劍尖輕挑，七道星鏈在空中交織成網。那些灰袍人突然靜止，仿佛接收到某種更高優先級的指令。
"果然如此。"董萬藤從懷中掏出一面銅鏡——正是黃小蕾用萬相鏡心復制的照影鏡碎片，"這些傀儡體內有鏡光殘留，鎖心劍能暫時干擾..."
話音未落，三個灰袍人同時自爆。蘊含寒玉功特性的沖擊波將青銅門炸成碎片，張鍵被氣浪掀飛，後背重重撞在藏經閣主梁上。
董萬藤更慘，直接被沖擊波正面擊中，倒地時胸口凹陷，卻死死護住那面銅鏡︰"小子...拿著這個...去後山劍池..."
張鍵剛爬過去接過銅鏡，藏經閣地面突然隆起。一條水桶粗的灰紋觸須破土而出，表面閃爍著與冷無塵掌心相同的血管紋路。
"跑！"董萬藤用最後力氣擲出仿制鎖心劍。劍身刺入觸須的瞬間，三道星鏈亮起刺目紅光，將怪物暫時定住。
張鍵紅著眼眶轉身狂奔。他懷中的銅鏡突然發燙，鏡面浮現出黃小蕾留下的訊息——那是劍冢峰傳送陣的逆向推導圖，標注著幾個鮮紅的"x"符號。
當他沖進後山劍池時，眼前的景象讓這個鐵漢瞬間淚目。三百青玄宗弟子在玉衡子帶領下結成人牆，用血肉之軀護著池中央那柄石中劍——正是青玄祖師留下的鎮派至寶。
而天空正上方，那顆墜落的青色流星已經清晰可見。
"準備迎接沖擊！"玉衡子嘶吼著舉起本命劍。所有弟子同時結印，劍氣連成一片光幕。
張鍵懷中的銅鏡突然自動飛出。它懸浮在石中劍上方，折射出的鏡光恰好構成一個微型星圖——正是鎖心劍七道星鏈的排列方式。
"原來是這樣..."張鍵恍然大悟。他咬牙扯下左臂纏繞的鏡藤，將其拋向銅鏡。水晶質地的藤蔓在鏡光中融化，形成第七道缺失的星鏈。
青色流星墜入劍池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沒有預想中的爆炸，只有一圈青色漣漪無聲擴散。所有接觸到漣漪的灰紋如遭雷擊，迅速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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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漪中心，一柄斷劍靜靜懸浮。劍身只剩三分之一，但劍鍔處的青玄二字依然清晰可辨。
"祖師的...本命劍？"玉衡子顫抖著伸手，卻在即將觸踫時被彈開。斷劍發出清越劍鳴，然後化作流光射向藏經閣方向——那里，董萬藤的尸體正在被灰紋吞噬。
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斷劍所過之處，灰紋如雪遇沸水般消融。它最終懸停在董萬藤眉心上方，劍身震顫著發出悲鳴。
張鍵突然明白了什麼，舉起銅鏡對準斷劍。鏡面映出的不是劍身，而是一段被封印的記憶——青玄祖師當年並非獨自飛升，他最好的兄弟自願兵解，將元神煉入本命劍作為封印的最後一環。
而這個秘密，就藏在藏經閣地底的某個玉簡中。
三仙島，禁地兩儀潭。
青霞仙子道袍染血，手中玉簫已經斷了三分之一。她面前躺著七具尸體——都是守護禁地的三仙島長老，此刻他們眉心皆有一個針尖大小的灰點。
"冷無塵..."她擦去嘴角血跡，看著潭水中逐漸消散的陰陽魚圖案，"你竟敢勾結暗主。"
潭邊古樹上懸掛的照影鏡突然龜裂。鏡片中飛出一縷灰霧，落地化作人形。這個"人"有著冷無塵的面容，但右臂已經完全透明化，內部流動著與灰卵同源的物質。
"師姐何必固執？"灰霧冷無塵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仙界已毀，所謂的飛升不過是換個地方當囚徒。暗主承諾的新秩序——"
"住口！"青霞仙子玉簫橫掃，銀光如劍射出。灰霧冷無塵不躲不閃，任由攻擊穿透身體——那些銀光反而被染成灰色，開始反向侵蝕玉簫。
危急時刻，潭底突然射出一道鏡光。已經離去的黃小蕾虛影浮現，萬相鏡心的力量透過時空阻隔暫時穩定了局面。
"青霞前輩，"虛影聲音帶著回音，"玄冰閣的寒玉碑是第七陣眼鑰匙...絕不能落入..."
虛影突然扭曲。灰霧冷無塵右臂暴漲，透明手掌直接插入虛影胸口︰"區區殘念也敢阻我？"
青霞仙子趁機捏碎腰間玉佩。三仙島護島大陣瞬間逆轉，所有靈力流向改為向內抽取。灰霧冷無塵的身體開始不穩定，但他反而笑了︰"沒用的...七個陣眼已經覺醒三個...暗主降臨不可逆轉..."
話音未落，他主動散作灰霧，順著大陣靈力流向鑽入地脈。青霞仙子追到崖邊，只見海面上升起無數灰色水龍卷——全部朝著同一個方向移動。
玄冰閣。
她剛要御風追趕，懷中突然滾落一面銅鏡——是剛才黃小蕾虛影消散前留下的。鏡面上刻著一行小字︰"尋碧瑤鏡，在帝天隕落處。"
劍冢峰十里外，臨時營地。
董慧妹正在給傷員療傷，眉心鏡紋突然刺痛。她抬頭看向西北天空，那里正聚集著不祥的灰雲。
"玉衡子掌門有消息嗎？"她問剛剛返回的探子。
探子搖頭︰"青玄宗被灰霧包圍了，但奇怪的是...霧里有青光閃爍。"
玄霄子拄著斷海戈走來，獨眼中滿是疲憊︰"最新情報，玄冰閣宣布封山，冷無塵啟動了寒玉穹頂。"
"他在準備什麼..."董慧妹的祖藤杖突然生根發芽，水晶藤蔓自動指向東北方向——那里是碧波海，帝天與碧瑤仙子同歸于盡的地方。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心中成形。如果萬相鏡心能映照人心，那麼碧瑤仙子留下的本命鏡...
"玄霄前輩，這里交給您了。"她突然起身，扯下腰間幫主令牌扔給副手，"我要去取一件可能終結這一切的東西。"
"現在？"玄霄子皺眉，"外面全是灰紋..."
董慧妹已經走到營帳門口。她回頭時，眉心鏡紋亮如星辰︰"正因為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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