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味在百米外就沖得人睜不開眼。王謙撥開最後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痙攣——一頭成年東北虎倒在血泊中,琥珀色的皮毛上布滿彈孔,腹部被粗暴地剖開,取走了膽囊。最殘忍的是虎嘴被鐵絲牢牢捆住,顯然是為了防止它臨終的吼聲驚動其他野獸。
\"天殺的...\"王秀蘭捂住口鼻,從虎尸旁撿起個黃銅彈殼,\"7.62毫米,制式步槍。\"
老黑狗突然沖向不遠處的樹洞,吠聲里帶著罕見的急切。王謙跟過去,發現樹根處的腐葉堆在微微顫動。他小心翼翼地撥開落葉,兩團毛茸茸的小東西立刻暴露在陽光下——是虎崽!
大的那只約莫三個月大,正齜著乳牙發出嘶嘶聲,把弟弟護在身後。小家伙明顯更虛弱,肚皮癟得貼脊梁,右前爪還帶著傷。看見人影,大虎崽猛地撲上來就是一口,王謙手背上頓時多了排血點。
\"還活著!\"杜鵬興奮地想伸手,被虎崽一爪子撓出三道血痕。少年疼得直甩手,\"勁兒真大!\"
王謙脫下棉襖慢慢靠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裹住虎崽。小家伙在衣服里瘋狂掙扎,發出的叫聲卻像病貓般微弱。小虎崽更慘,被抱起來時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用濕漉漉的鼻子踫了踫王謙的手腕。
\"帶回去養不活。\"杜勇軍檢查著母虎尸體,\"看這奶頭,倆崽子還沒斷奶呢。\"
王秀蘭已經在周圍轉了一圈,臉色越來越難看︰\"不是普通盜獵的。看這手法...\"她指了指樹干上的刻痕,那是個歪歪扭扭的\"金\"字。
回屯的路上,王謙把兩只虎崽裹在皮襖里。大的那只始終在掙扎,小的一動不動,只有微微起伏的肚皮證明它還活著。老黑狗反常地跟在後面,時不時用鼻子踫踫鼓動的衣襟。
七爺見到虎崽時,煙袋鍋差點掉地上︰\"作孽啊!\"他顫巍巍地掰開小虎的嘴,往里面滴了幾滴琥珀色的液體,\"先喂點參湯吊命。\"
杜小荷翻出王驍用過的奶瓶,煮了鍋羊奶摻鹿血。大虎崽死活不肯喝,把奶瓶咬得滿是窟窿。最後還是王秀蘭有辦法,她模仿母虎的叫聲,輕輕掐住虎崽後頸皮——小家伙立刻安靜下來,本能地開始吮吸。
半夜里,王謙被一陣響動驚醒。月光下,大虎崽正拖著傷腿,試圖用腦袋頂開房門。小虎崽縮在角落,面前擺著只死老鼠——估計是老黑狗抓的。
\"想娘了?\"王謙蹲下來,大虎崽立刻齜牙咧嘴。他慢慢伸出手,讓小家伙嗅了嗅沾著母虎氣味的衣角。虎崽突然不動了,湊過來用腦袋蹭他的手,喉嚨里發出嗚嗚的哀鳴。
第二天全屯都來看稀奇。七爺給小的那只換了藥,傷口上敷著墨綠色的草藥膏︰\"造孽啊,這傷是獸夾弄的。\"老人家突然壓低聲音,\"最近有生人進屯,打听虎骨酒...\"
正說著,院外傳來引擎聲。三個穿干部裝的男人走進來,領頭的滿臉堆笑︰\"老鄉,听說你們撿了虎崽?我們是省野生動物保護站的...\"
王謙注意到這人雖然穿著中山裝,腳上卻是專業的登山靴。更可疑的是他虎口的老繭——那是常年握槍才有的。老黑狗突然狂吠起來,沖著來人的背包直撲。
\"滾開!\"那人一腳踢開狗子,包里傳出金屬踫撞聲。杜小荷眼尖,看見背包縫隙露出截鐵絲——和捆母虎嘴的一模一樣!
王秀蘭悄悄挪到虎崽籠子前。王謙則笑著迎上去︰\"領導辛苦,虎崽在里屋呢。\"他故意提高嗓門,\"小荷,給領導倒茶!\"
杜小荷會意,轉身時\"不小心\"踫翻了雞食盆。趁亂間,王秀蘭已經帶著虎崽從後門溜了。等\"干部\"們沖進里屋,只看見個空籠子。
\"跑了?\"領頭那人臉色瞬間陰沉,\"往哪邊跑的?\"
王謙指向東南山林︰\"剛竄出去,估計追不上。\"他故意露出懊惱的表情,\"早知道該捆起來的...\"
三人匆匆追出去後,七爺從地窖里拎出個麻袋——兩只虎崽正安穩地睡在里面,小肚皮吃得滾圓。老人家冷笑︰\"這套路,二十年前就見過。\"
當晚,王謙在院里發現只被咬死的野兔。兔脖子上牙印細密,明顯是貓科動物所為,但比成年虎小得多。杜小荷翻看兔子時,從它嘴里掉出個東西——是顆黃銅紐扣,背面刻著\"046\"。
虎崽長得飛快。大的一周後就顯露出王者風範,能把老黑狗追得滿院跑;小的那只卻異常溫順,總愛趴在杜小荷腳邊打呼嚕。王驍學會的第一個詞不是\"爹娘\",而是\"虎虎\",每次看見它們就興奮得手舞足蹈。
滿月那天,七爺主持了放歸儀式。全屯人聚在山腳下,看兩只虎崽蹣跚走向森林。大的那只頻頻回頭,小的卻頭也不回。就在它們即將消失時,林間突然傳來聲低沉的虎嘯——是頭成年公虎!
\"是爹來接了。\"七爺往地上灑了杯酒,\"山神爺開眼啊...\"
回屯路上,杜鵬突然指向遠處的山梁。夕陽下,三只老虎的身影清晰可見。兩大一小,正緩步走向密林深處。更神奇的是,有抹白影始終若即若離地跟在後面——是那頭獨耳白狼!
七爺哼起了古老的放山調︰
\"虎歸山喲龍回淵
善惡到頭終有報
你留我一命喲
我護你三年......\"
當夜,屯口的曬場上多了只肥碩的野豬,脖頸上的咬痕深可見骨。王謙在豬耳朵後發現個熟悉的標記——缺了半截的左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