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派守護陣的光帶在晨光中漸漸淡化，蕭戰的機械爪搭在篝火邊的石頭上，暗金血液在爪背凝成細小的冰晶。守墓人之心傳來周明遠模糊的鼾聲，像老煙槍震魂炮的余響，在寂靜的祭祀坑周圍蕩開，驚起幾只棲息在玉米地的夜鳥。
“他娘的，這破毯子裹著跟沒裹一樣。” 機械爪往火堆里添了塊星砂炭，火星濺在林九的睡袋上，青年卻沒像往常那樣驚醒，鎖骨處的青銅眼圖騰泛著微弱的綠光，與神樹根部殘留的光痕遙相呼應，“雪，你說九哥今天怎麼睡得這麼死？昨晚淨化核心時，他的羅盤差點被虛無吞了，別是傷著腦子了吧？”
甦雪的歸墟眼掠過睡袋，金紅霧氣在半空顯形出林九的意識光團。那團光比昨夜黯淡不少，邊緣還纏著幾縷青銅色的絲線，像蛛絲纏上了燭火。銀盒在掌心泛著冷光，盒面顯形的神樹地圖上，歸墟核深處的齒輪標記正在閃爍，與林九的呼吸頻率完全同步。
“他在做噩夢。” 銀盒突然從掌心浮起，金紅霧氣在睡袋周圍織成屏障，“母親的筆記里說，被虛無侵蝕過的意識會反復重現祭祀場景，那些青銅色的絲線，是神樹在他的記憶里扎根了。”
王教授帶著隊員們加固帳篷，青銅板被立在營地邊緣當屏風。老學者突然指著板面上的古篆皺眉︰“這些字在變。” 眾人望去，只見昨夜顯形的 “信仰即枷鎖” 正被新的紋路覆蓋，顯形出 “犧牲即救贖” 六個古篆，筆畫間還沾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未干的血跡。
考古隊的年輕隊員們輪流守夜，戴眼鏡的年輕人正用手電筒照著神樹根部的通道。光束掃過石壁時，突然照出幾處新鮮的刮痕，痕跡里滲出與蕭戰機械血相同的暗金液體，在地上拼出模糊的陣圖輪廓，與林九之前布下的往生陣有七分相似。
“守夜記錄里沒寫有人來過這里。” 年輕人往刮痕處撒了把星砂，暗金液體頓時冒泡，顯形出細小的文字，“是南派的‘喚靈咒’！有人在召喚神樹的意識！”
深夜的祭祀坑格外寂靜，只有歸墟核深處的齒輪聲隱約可聞。林九的睡袋突然動了動，青年悄無聲息地坐起身，青銅絲在他手腕上織成細密的光網，將呼吸聲完全掩蓋。他望向蕭戰的機械爪時，眼底閃過絲復雜的光，像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戰的機械血里有周叔的守墓人精血。” 他從懷中掏出個小玉瓶，瓶身刻著南派的儲血咒，“祖父的日記里說，北派血脈能激活神樹最古老的血祭陣，比往生陣的力量強十倍，只是…… 需要活物當引子。”
月光透過玉米葉的縫隙落在地上，林九的羅盤在神樹根部劃出陣圖。星芒與地上的暗金液體產生共鳴，顯形出比往生陣更復雜的紋路 —— 九節枝干的圖案圍著個圓形凹槽，凹槽中央刻著 “地脈熔爐” 四個字，邊緣的齒痕與歸墟核深處的齒輪完全吻合。
“就差最後一步。” 他將小玉瓶里的機械血往凹槽里倒，暗金液體接觸到陣圖的瞬間，整個祭祀坑突然震顫，神樹根部的通道里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從地脈深處拽了上來。
陣圖在月光下顯形出立體的光帶，將林九的身影完全籠罩。當光帶升到三丈高時，突然炸開無數細小的光點，在空中凝成模糊的場景 —— 先秦巫師穿著青銅鎧甲，正將掙扎的活人往神樹底部推，那些人的胸口都畫著與林九相同的青銅眼圖騰。
“他們在獻祭契者。” 林九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羅盤在他掌心劇烈旋轉，星芒顯形出活人的面容，竟與考古隊的年輕隊員們有幾分相似，“祖父的記憶里藏著段影像，每次獻祭後，青銅巨眼就會射出白光，被照到的地脈會恢復純淨，代價是……”
場景中的巫師突然轉向林九，青銅面具下的嘴唇動著，光點在半空顯形出文字︰“淨化即吞噬，無犧牲則無永續。” 當活人落入神樹底部的熔爐時，巨眼果然射出刺眼的白光，白光掠過的地方，青銅化的土壤瞬間恢復肥沃，卻在地表留下與林九玉佩相同的印記。
“這就是‘淨化之光’？” 林九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滴在陣圖上，被瞬間吸收，“母親的筆記里說，西陵先祖曾反抗過這種獻祭，結果被神樹詛咒，世世代代都要被青銅絲折磨。可現在……”
歸墟核深處的齒輪聲突然變快，陣圖中央的凹槽開始下陷，露出里面翻滾的岩漿，岩漿表面浮著層青銅色的薄膜，像熔化的金屬。當林九的玉佩靠近時，薄膜突然裂開，顯形出與巨眼相同的豎瞳，正對著他發出無聲的召喚。
“為了九闕。” 他從懷中掏出本皮面日記，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祖父說過，偉大的守護都需要代價。戰和雪太善良，他們不懂有些犧牲是必須的，就像…… 母親當年沒能完成的淨化，該由我來完成。”
日記的字跡在月光下漸漸變深，最後一句 “犧牲是必要的” 周圍，顯形出細小的青銅絲，將字跡緊緊纏繞，像給這句話上了道鎖。當林九合上日記時，陣圖突然劇烈發光，先秦祭祀的場景變得更加清晰，巫師的青銅面具上，竟顯形出林九祖父的面容。
“祖父也參與過獻祭。” 青年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平靜，羅盤星芒在他指尖織成鎖鏈的形狀，“他的日記里少了最後三頁，原來不是被青銅絲腐蝕，是被他自己撕掉了，怕後人看見這骯髒的秘密。”
神樹底部的熔爐突然噴出紅光，將林九的身影完全吞噬。當他再次顯形時，鎖骨處的青銅眼圖騰已經完全亮起，與場景中的活人胸口的圖騰一模一樣。青銅巨眼的虛影在他身後緩緩睜開，眼瞳里映出考古隊營地的方向，像在挑選下一個祭品。
“就快成功了。” 林九的指尖往陣圖外劃，星芒在地上織成隱形的屏障，“只要再找個契者當引子，就能徹底淨化歸墟核的地脈，到時候…… 戰和雪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守墓人之心的悸動突然傳來，蕭戰的機械爪在睡夢中抽搐了下，暗金血液在爪背顯形出模糊的警告符。青年翻了個身，嘴里嘟囔著︰“九哥別跑…… 烤串還沒吃完呢……” 機械爪無意識地往旁邊摸去，卻只摸到空蕩蕩的睡袋。
“他娘的，人呢？” 蕭戰猛地坐起，發現林九的睡袋早已冰涼，守墓人之心傳來周明遠急促的聲音，“小戰快去神樹根部！那小子在用你的血布陣！往生陣的升級版，用活人當祭品的血祭陣！”
甦雪的歸墟眼同時驚醒，銀盒在掌心爆發出強光。金紅霧氣在半空顯形出林九的軌跡，直指神樹根部的陣圖，而陣圖邊緣的光帶里，正纏著個戴眼鏡的年輕隊員，他的胸口被畫上了青銅眼圖騰，正往熔爐方向移動。
“是考古隊的小李！” 她抓起雙劍往神樹方向沖，金紅血液順著劍刃注入，“九哥被虛無控制了！他把隊員當成了祭品！戰，快用你的機械爪砸陣圖的西北角，那里是北派血脈的弱點！”
林九的陣圖在兩人靠近時突然收縮，先秦祭祀的場景與現實重疊。巫師的青銅刀架在小李的脖子上，巨眼的白光已經蓄勢待發，而林九站在陣眼中央，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與場景中的巫師動作完全同步。
“別過來！” 他的羅盤指向甦雪和蕭戰，星芒在兩人面前織成光牆，“這是唯一的淨化方法！母親當年就是心軟才失敗的，我不能重蹈覆轍！”
熔爐里的岩漿突然暴漲，將小李的腳踝吞噬了半寸。年輕隊員的慘叫聲撕心裂肺，胸口的青銅眼圖騰開始發光，與林九的圖騰產生共鳴，像在加速獻祭的進程。
“他娘的你給老子醒醒！” 蕭戰的機械爪往光牆上砸，暗金血液在牆面上炸開，“周叔的核心碎片說這是虛無的謊言！淨化地脈根本不用活人獻祭，是你那破祖父被侵蝕後瞎編的！”
甦雪的雙劍與銀盒共鳴，金紅霧氣在陣圖上空織成西陵破陣咒︰“九哥你看那些活人的眼楮！他們在詛咒神樹！這根本不是淨化，是虛無在吞噬靈魂壯大自己！”
林九的目光落在場景中活人的臉上，那些絕望的眼神與小李的慘叫重疊。他突然抱住頭，羅盤從掌心滑落，星芒在陣圖上炸開，顯形出祖父日記最後三頁的內容 —— 上面畫著被劃掉的獻祭場景，寫著 “吾錯信虛無，勿學吾”。
“祖父……” 他的聲音帶著崩潰的嗚咽，青銅眼圖騰瞬間黯淡，“我錯了…… 雪，戰，快救小李！”
陣圖在林九的崩潰中開始瓦解，先秦場景像破碎的鏡子般消散。蕭戰的機械爪趁機拽回小李，甦雪的雙劍斬斷最後幾根青銅絲，金紅光芒將熔爐重新封印，歸墟核深處的齒輪聲漸漸平息，只留下神樹根部的陣圖在月光中化作星砂。
林九癱坐在地上，手里緊緊攥著那本日記，最後那句 “犧牲是必要的” 已經被淚水暈染，變得模糊不清。青銅絲在他體內劇烈掙扎，卻被三派守護陣的余威壓制，只能在皮膚下留下淡淡的痕跡，像道未愈合的傷疤。
“我對不起大家……” 他的聲音低得像蚊蚋，“虛無在我意識里種下了種子，它讓我以為獻祭是對的，讓我覺得…… 為了九闕，任何人都可以被犧牲。”
甦雪的銀盒在他頭頂泛著光，金紅霧氣織成柔和的光帶，淨化著他體內殘留的青銅絲︰“這不是你的錯，是虛無太擅長偽裝。母親的筆記里說，‘真正的守護是不讓任何人被迫犧牲’，我們會找到別的方法淨化地脈。”
蕭戰的機械爪往林九肩上拍了下，暗金血液在他後背畫出北派的贖罪咒︰“他娘的，知道錯了就好。下次再敢動老子的血，非得把你這小子吊在歸墟核的旗桿上，讓守墓人學徒們扔石頭砸你！”
遠處的玉米地里，被驚醒的夜鳥再次棲息，月光透過葉縫落在地上，顯形出無數細小的腳印，從神樹根部延伸至歸墟核深處，像有什麼東西在他們解決陣圖時，悄悄溜走了。而林九那本攤開的日記上，除了暈染的字跡，還多了行陌生的青銅色筆跡︰“犧牲才剛剛開始。”
林九望著那行字，突然打了個寒顫。他知道，虛無的誘惑並未消失，只是換了種方式，潛伏在他的意識深處，等待著下一次機會。而歸墟核深處的齒輪聲，雖然微弱，卻從未真正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