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祭祀坑邊緣的青銅碎片上凝成冰粒時,林九的羅盤正卡在兩節神樹殘枝之間。星芒順著枝干的裂紋往里鑽,在坑底映出片扭曲的光帶,像條被踩住尾巴的蛇,不斷撞擊著甦雪昨夜布下的金紅屏障。
“他娘的,這破羅盤成精了。” 蕭戰的機械爪攥著塊星砂,往羅盤指針上撒了半捧,“王教授說青銅怕星砂,你這破盤子怎麼越撒越瘋?再動老子就把它熔了做烤串簽!”
羅盤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星芒穿透神樹殘枝,在坑壁上投射出完整的星圖。先秦古篆在光帶中流轉,北斗七星的位置與九闕星圖完全重合,但紫微垣的區域卻多出個巨大的缺口,缺口中央懸浮著青銅巨眼的圖騰,眼瞳里的星軌正逆向旋轉。
林九的手指撫過坑壁上的星圖,指尖在巨眼圖騰處微微顫抖。青銅絲在他手臂上泛起紅光,與星圖的光帶產生共振,那些原本紊亂的紋路突然變得規整,在皮膚上顯形出與星軌相同的軌跡。
“看這里。” 他指著紫微垣的缺口,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麼,“九闕星圖里,這里是歸墟核的位置,可先秦星圖里,這里是‘巨眼’的巢穴。” 星芒突然在他掌心凝成細小的星砂,“祖父的日記里夾著張殘頁,說‘九闕是支流,神樹是源頭’,我以前以為是瘋話……”
甦雪的歸墟眼穿透星圖的光帶,看見神樹殘枝的斷口處滲出紅色絲線,絲線在坑底織成與星圖互補的紋路。當她的目光轉向林九時,正撞見他用沾著星砂的手指,在神樹主干上拓印紋路 —— 指尖的動作帶著種近乎虔誠的專注,與他平日嚴謹的模樣判若兩人。
“九哥在做什麼?” 銀盒在掌心泛著冷光,盒蓋內側的青銅碎片突然發燙,“那些紋路是活的,你看他拓印的紙頁,正在吸收周圍的星芒。”
蕭戰湊過去一看,發現林九鋪在膝蓋上的桑皮紙竟在微微發光。紙上的紋路原本是黑色的,此刻正漸漸變成青銅色,邊緣還滲出細小的紅光,像條剛從神樹里爬出來的小蛇。
“這小子昨晚沒睡?” 機械爪拽起林九的後領,看見青年眼底的紅血絲比青銅絲還密,“你拓這破紋路干嘛?想學著神樹的樣子長只巨眼?”
林九猛地把桑皮紙塞進懷里,手臂上的青銅絲突然暴漲,在他脖頸處顯形出半圈紅光。他推開蕭戰的機械爪,眼神里帶著從未有過的陌生︰“別踫它!這是能打開‘虛無’封印的鑰匙,比歸墟核的命輪還重要!”
考古隊的年輕隊員突然舉著測繩跑來,帆布手套上沾著青銅粉末︰“林先生,坑底的土壤樣本里,檢測出與九闕地脈相同的成分,但年代早了三千年。” 他指著測繩上的刻度,“而且這些土壤會自己移動,凌晨三點時,它們在坑底拼出了‘契者’兩個字。”
林九的羅盤突然指向隊員的手套,星芒在青銅粉末上顯形出細小的星軌。他抓過隊員的手,將手套上的粉末全部蹭到自己掌心,青銅絲在接觸粉末的瞬間發出滿足的輕顫,在他手腕上顯形出完整的北斗七星圖騰。
“是地脈的記憶。” 他把掌心的粉末撒向星圖,“這些土壤里藏著神樹最初的意識,它們在指引我們找到‘虛無’的封印核心。” 星芒突然在他眼底流轉,“雪,戰,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九闕的所有術法,都能在神樹的紋路里找到源頭,可神樹的力量,九闕卻從來無法完全掌控。”
甦雪的銀盒突然飛向坑底的土壤,金紅霧氣在粉末中顯形出西陵先祖的虛影。虛影舉著銀盒往星圖的缺口扔去,動作與林九拓印紋路時的專注驚人地相似,只是虛影的眼神里帶著決絕,而非狂熱。
“母親的筆記里說,西陵先祖曾試圖摧毀神樹。” 金紅霧氣在她發間流轉,“她在最後一頁畫了幅小像,神樹的第九節枝干上,掛著和九闕守墓人相同的令牌,只是令牌上的圖騰是倒過來的。”
蕭戰的機械爪突然按住坑壁上的星圖,暗金血液順著指尖注入,在先秦星圖與九闕星圖的重疊處顯形出模糊的人影 —— 那是個穿北派戰衣的老者,正舉著與周明遠同款的機械爪,往神樹的巨眼圖騰上砸,動作與蕭戰此刻的姿態如出一轍。
“是周叔的師父!” 機械爪在人影處用力一按,星圖的光帶突然劇烈震顫,“老煙槍說過,北派初代首領就是死在三星堆,當時他懷里揣著半塊青銅神樹碎片,碎片上的紋路和九闕戰旗一模一樣。”
林九突然蹲在神樹殘枝前,用羅盤的星芒在地上畫出兩個重疊的圓。先秦星圖的圓與九闕星圖的圓大部分重合,唯獨在巨眼位置形成個尖銳的夾角,像把張開的剪刀。
“這夾角就是時間差。” 他指著夾角處的星軌,“神樹的星圖比九闕星圖早三千年,但兩者的能量場完全同步,就像有人刻意讓九闕模仿神樹的結構。” 青銅絲突然在他臉頰上顯形出細小的紋路,“祖父的日記里說,‘模仿是為了替代’,難道九闕從一開始,就是神樹的備用容器?”
甦雪的歸墟眼突然看見桑皮紙從林九懷里滑落,紙上的青銅紋路正自行重組,顯形出與歸墟和命輪相同的圖案,只是命輪中央的三派圖騰被替換成了青銅巨眼。當她伸手去撿時,紙張突然化作紅光,鑽進林九手臂的青銅絲里。
“別踫他!” 銀盒飛至兩人之間,金紅霧氣形成屏障,“那些紋路在吞噬他的意識!你看他的眼楮,瞳孔里的星芒正在變成青銅色!”
林九的嘴角突然勾起詭異的笑,羅盤星芒在他掌心凝成青銅巨眼的形狀︰“吞噬?不,是融合。” 他的手指指向坑底的土壤,“你看那些土壤拼出的圖案,是三派戰旗纏繞著神樹,這才是真正的共生 —— 九闕守墓人,本就該是神樹的一部分。”
蕭戰的機械爪突然一拳砸在神樹殘枝上,暗金血液與青銅碎片四濺︰“他娘的,你給老子醒醒!” 機械爪拽起林九往坑外拖,“王教授的藥還在帳篷里,再瘋下去老子就用震魂炮轟你的腦袋!”
林九在拖拽中突然清醒,瞳孔里的青銅色迅速褪去。他望著自己手臂上蔓延的紋路,突然抓住甦雪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她的皮膚︰“雪,把銀盒給我!用它燒我的胳膊,現在還來得及!”
神樹殘枝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坑底的土壤開始劇烈翻動。先秦星圖與九闕星圖的重疊處裂開道縫隙,紅色絲線從縫隙中涌出,在半空織成巨大的 “虛無” 二字,字的筆畫里嵌著無數掙扎的人影,其中個穿西陵戰裙的女子,正舉著銀盒往縫隙里跳。
“是西陵先祖……” 金紅眼淚滴在銀盒上,“她不是在封印虛無,是在獻祭自己!”
林九的羅盤突然飛進縫隙,星芒在 “虛無” 二字上炸開。青銅絲在他手臂上瘋狂蔓延,在胸口顯形出完整的巨眼圖騰,圖騰的眼瞳里,正映出三千年前景象︰神樹矗立在昆侖之墟,九闕的先祖們跪在樹下,將各自的血祭紋刻在樹干上,而樹頂的巨眼,正緩緩睜開。
“原來如此……” 林九的聲音帶著解脫,又帶著絕望,“九闕的守墓人,從一開始就是神樹的祭品……”
甦雪的銀盒與 “虛無” 二人產生共鳴,金紅霧氣在半空凝成西陵戰旗的虛影。當戰旗撞上紅色絲線時,縫隙突然劇烈收縮,將羅盤的星芒與林九的青銅絲同時吸了進去。
“九哥!”
“雪!”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時,蕭戰的機械爪已抓住林九的腳踝。但青銅絲像有自己的意識,突然繃直,將青年往縫隙里拽去,在他的皮膚上顯形出最後一句話︰“祖父騙了所有人……”
縫隙閉合的剎那,坑底的土壤突然平靜下來,先秦星圖與九闕星圖的投影同時消失,只在神樹殘枝上留下塊嶄新的青銅碎片,碎片上的紋路,與林九胸口的巨眼圖騰完全吻合。
甦雪的歸墟眼望著碎片,突然想起昨夜母親字跡里的後半句︰“同源的力量,往往藏著最深的背叛。” 遠處的玉米地里,被青銅化的玉米葉正在簌簌作響,像是在傳遞某種警告,又像是在為新的 “契者” 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