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碾過最後一段碎石路時，蕭戰的機械爪突然攥緊了車轅。暗金血液在指節處凝成細小的冰粒，這是接近強能量場時才有的反應 —— 比在精絕佛塔遇見黑水玄蛇時更劇烈，像是有無數根冰針正往骨頭縫里鑽。
“他娘的，這地方比陰符會的老巢還邪門。” 機械爪往車窗外扔了塊星砂餅，餅子在半空突然炸開，化作綠霧籠罩的青銅碎片，碎片墜落的軌跡正好在地上拼出只巨大的眼楮輪廓，“九哥，雪，你們看那眼楮，跟老煙槍畫的一模一樣。”
甦雪的歸墟眼穿透綠霧，看見三星堆遺址外圍的玉米地正在發生異變。成熟的玉米棒自動爆裂，玉米粒在秸稈上排列成青銅紋路；田埂邊的野花全部轉向遺址方向，花瓣邊緣泛著與銀盒相同的金紅光暈；最讓她心驚的是，遠處考古隊搭建的帳篷頂上，正飄著無數透明的影子，每個影子的額頭都嵌著青銅色的眼楮。
“那些影子……” 銀盒在掌心劇烈震顫，盒蓋內側的青銅碎片突然發燙，“它們在模仿守墓人的站姿，你看最前面那個，像極了周叔當年在洛陽夜市站崗的樣子。”
林九正低頭擦拭羅盤上的灰塵，聞言突然抬頭，星芒在他眼底流轉︰“是神樹的意識在同化周圍的生命。” 他指著玉米地邊緣的稻草人，那稻草人原本破爛的草帽下，竟顯形出模糊的青銅縱目面具輪廓，“祖父的日記里寫過，‘上古守門人’能讓無生命之物擁有意識，代價是被同化者會失去自我。”
馬車在考古隊的警戒線前停下。穿藍色工裝的隊員正往木樁上釘警示牌，木牌上的 “禁止入內” 四個字剛寫好，就被風刮得扭曲，最後變成三個古篆︰“契者入，余人止。” 隊員們面面相覷，其中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突然指著他們的馬車大喊︰“是九闕客棧來的先生們！”
老煙槍介紹的聯絡員王教授擠過人群，手里的搪瓷缸還冒著熱氣︰“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他掀開蓋在旁邊的帆布，露出半塊嵌在泥土里的青銅縱目面具，“這玩意兒昨天突然從祭祀坑冒出來，凡是踫過它的人，影子都變成了這樣。” 他指著自己腳下的影子，那影子的眼楮部位正泛著青銅光。
蕭戰的機械爪突然不受控制地伸向面具。當金屬指尖觸踫到青銅表面的剎那，面具上原本模糊的眼窩突然亮起紅光，紅光穿透他的戰衣，在頸後刺青上灼燒出清晰的紋路 —— 那是只睜開的巨眼，瞳孔里嵌著三派圖騰的微縮印記，與歸墟核命輪上的圖案隱隱呼應。
“操！這破面具燙老子！” 機械爪想收回，卻被面具牢牢吸住，暗金血液順著指尖注入青銅，在面具表面顯形出北派戰旗的紋路，與原有的青銅紋產生激烈踫撞，“九哥，雪，快把這玩意兒扒下來！老子的脖子快被燒穿了！”
甦雪的雙劍同時出鞘，金紅劍芒劈向連接點，卻被紅光彈開。她看見蕭戰頸後的巨眼圖騰正在蠕動，像是要鑽進皮膚深處，而面具的眼窩中，正顯形出無數模糊的人臉 —— 有先秦巫師，有陰符會成員，甚至有幾個穿著九闕守墓人戰衣的身影。
“戰，別反抗！” 銀盒飛至他頸後，金紅霧氣形成屏障擋住紅光，“這是神樹在認主，你的機械心和它同源，反抗只會傷得更重！”
林九突然蹲在面具另一側，手指顫抖地撫摸面具內側的紋路。那些紋路比外側更復雜，呈螺旋狀向中心匯聚，在鼻梁位置形成個與他掌心青銅碎片完全吻合的凹槽。當他的指尖觸踫到凹槽時，真本殘頁突然從懷中飛出，自動翻到記載 “禁術” 的章節，泛黃的紙頁上，祖父手繪的符號與面具紋路分毫不差。
“是‘通神術’……” 他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眼底綠光愈發明顯，“祖父說這是能與上古守門人對話的禁術，當年因為太危險被列為禁忌，沒想到真的存在！”
王教授舉著放大鏡湊近︰“林先生，這紋路像是某種能量傳導裝置……” 話沒說完就被林九猛地推開，年輕學者踉蹌著後退，鏡片反射出林九此刻的表情 —— 嘴角噙著笑，眼神卻像在看件稀世珍寶，而非危險的古物。
“別踫它！” 林九的羅盤突然壓在面具內側，星芒順著紋路流淌，“這不是你們能理解的東西，弄壞了誰都擔不起責任。” 他抬頭時，青銅縱目面具的眼窩紅光突然暴漲，在他臉上投下交錯的光影，看起來竟有幾分猙獰。
蕭戰的機械爪終于從面具上掙脫，頸後的巨眼圖騰已變得清晰無比，暗金血液流過圖騰時，竟發出青銅摩擦般的 “咯吱” 聲。他摸著後頸齜牙咧嘴︰“他娘的，這眼楮會咬人！老子剛才好像听見它在罵‘外來者’，還說要扒了老子的機械爪當零件。”
甦雪的歸墟眼突然穿透面具，看見其內部藏著根極細的青銅絲，絲的另一端延伸至祭祀坑深處，與那里的神樹殘枝相連。更讓她心驚的是，青銅絲上纏著半塊北派戰旗殘片，殘片的邊緣有燒灼痕跡，像是被人硬生生從戰旗上扯下來的。
“這面具是神樹的眼楮。” 她指尖點向面具的太陽穴位置，那里有個極小的孔洞，“有人在里面藏了北派的東西，目的是讓神樹誤認守墓人是敵人 —— 手法很像陰符會，但更古老。”
林九突然抓起面具往祭祀坑跑，羅盤星芒在他身後織成保護罩︰“必須找到神樹的主體！祖父的日記說，‘通神術’需要完整的神樹脈絡才能施展，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他的聲音在玉米地間回蕩，帶著種近乎瘋狂的急切，“錯過這次，再等三百年！”
“這小子不對勁。” 蕭戰的機械爪按住腰間的震魂炮，“雪，你看他跑的方向，根本不是考古隊標記的祭祀坑位置，像是早就知道神樹在哪。”
甦雪望著林九的背影，銀盒在掌心泛出冷光。她突然想起母親虛影的警告 ——“別讓林九踫它的核心”，此刻林九的狂熱，與歸墟眼看見的先秦巫師祭祀時的神情幾乎重合。金紅霧氣在發間凝聚，她做出了決斷。
“戰，跟上他。” 雙劍歸鞘的瞬間，金紅光芒在地面畫出追蹤符，“但別讓他單獨接觸神樹，我總覺得…… 祖父的日記沒說全實話。”
兩人追進玉米地時，林九已消失在祭祀坑邊緣的霧氣中。蕭戰的機械爪突然指向左側，那里的玉米秸稈正在自動倒伏，露出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小徑兩側的泥地上，散落著與林九掌心相同的青銅碎片，像是在故意引路。
“他娘的，這小子肯定有事瞞著咱們。” 機械爪捏碎塊擋路的玉米棒，暗金血液濺在碎片上，竟顯形出個縮小的林九輪廓，正跪在神樹前祈禱，“雪，你看這碎片，老子怎麼覺得他要拜神樹當師父？”
甦雪的歸墟眼順著小徑望去，看見祭祀坑中央的青銅神樹殘枝正在震動。九節枝干中已有五節顯形，每節枝干的末端都頂著只青銅巨眼，此刻正同時轉向林九跑來的方向，眼瞳里的紅光匯聚成束，在坑底拼出 “通神術” 的完整咒文。
“他在啟動禁術。” 銀盒突然飛向天空，金紅霧氣在坑口織成屏障，“祖父的日記里少寫了最重要的一點 ——‘通神術’的代價是獻祭者的部分意識，會被神樹永久吞噬。”
林九的笑聲從霧氣中傳來，帶著種奇異的愉悅︰“雪，戰，你們不懂！這不是獻祭，是升華！”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你看，神樹在歡迎我！”
蕭戰的機械爪突然按住甦雪的肩膀，指向祭祀坑邊緣的異動 —— 那些透明的影子正在聚集，每個影子的手里都多了把青銅劍，劍尖齊刷刷地指向坑底的林九，像是在阻止他靠近神樹。
“老煙槍說的沒錯，這些影子是守護者。” 機械爪扯下片玉米葉，葉面上顯形出影子們的心聲︰“阻止通神，保護契者，否則輪回將亂。” 他突然咧嘴一笑，“看來不是所有人都想讓這小子得逞。”
甦雪的銀盒與影子手中的青銅劍產生共鳴，金紅霧氣在半空凝成西陵戰旗的虛影。影子們見狀紛紛後退，讓出條通往坑底的路，其中個戴戰盔的影子突然摘下頭盔，露出與周明遠相似的面容，對著她鄭重地點頭。
“他們在幫我們。” 金紅眼淚滴在銀盒上，“這些是被神樹同化前的守墓人，還保留著最後的意識。” 她拽著蕭戰往坑底跑，“快阻止九哥，他再往前走三步，就會被神樹的意識徹底同化！”
林九此刻正站在神樹殘枝前，羅盤星芒與神樹的紅光交織。他的手掌按在最粗的枝干上，青銅絲正順著他的手腕往上爬，在手臂上顯形出與面具內側相同的螺旋紋路。當紋路爬到心髒位置時，神樹的巨眼突然全部睜開，紅光聚焦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像個發光的青銅人。
“祖父，我做到了……” 他的聲音帶著滿足的嘆息，“通神術是對的，神樹在告訴我九闕的起源……”
蕭戰的機械爪突然抓住他的後領，將他硬生生拽離神樹︰“他娘的，你想變成青銅雕像老子不攔著，但別拉上九闕一起！” 機械爪按在他手臂的青銅絲上，暗金血液與銅絲劇烈反應，發出 “滋滋” 的響聲。
林九猛地回過神，眼神恢復片刻清明︰“戰？雪？你們怎麼來了……” 他低頭看見手臂上的紋路，突然驚恐地後退，“這是什麼？我怎麼會……”
神樹的巨眼突然集體轉向他們，紅光在坑底織成囚籠。甦雪的銀盒與蕭戰的機械爪同時發力，金紅霧氣與暗金血液在囚籠上炸開，卻只能暫時逼退紅光。林九看著自己手臂上不斷蔓延的青銅絲，突然發出痛苦的嘶吼。
“是祖父騙了我……” 他的羅盤掉在地上，星芒黯淡，“日記里根本沒說通神術會讓人變成這樣…… 他是故意的！”
青銅縱目面具的聲音突然在坑底回蕩，不再是冰冷的機械音，而是帶著林九祖父的語調︰“小九，別害怕，成為神樹的一部分，才是林家的宿命…… 你看，這紋路多漂亮……”
甦雪的歸墟眼穿透聲音的來源，看見祭祀坑深處的陰影里，半塊嵌著林家玉佩的青銅碎片正在發光，碎片上的 “林” 字正緩緩融入神樹的主干。她終于明白，所謂的 “通神術”，根本是場延續了三代人的騙局。
“戰，帶他走！” 銀盒飛至神樹頂端，金紅霧氣形成巨大的屏障，“我來擋住神樹，你們去找王教授，他肯定知道怎麼清除青銅絲！”
蕭戰拽著還在掙扎的林九往坑口跑，機械爪在身後畫出北派戰旗的防御陣。當他們沖出玉米地時，甦雪听見神樹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緊接著是銀盒破碎般的輕響 —— 她知道，自己的猜測成真了，這場圍繞青銅神樹的博弈，遠比想象中更凶險。
林九的手臂上，青銅絲已蔓延至肩膀，在鎖骨處形成只細小的眼楮。他望著祭祀坑方向的紅光，突然抓住蕭戰的手腕，眼神里充滿恐懼︰“戰，我好像能听見神樹在笑…… 它說，很快就能湊齊三個契者了……”
遠處的考古隊帳篷里，王教授正對著顯微鏡喃喃自語。鏡片下的青銅碎片上，顯形出三個模糊的人影，其中兩個正攙扶著第三個往帳篷跑來，而碎片的邊緣，新的紋路正在緩緩生成，像是在等待他們的到來。
玄紋的異動，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