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吾之資,獻汝之身,祭煉之法,啟!”
木屋之內,芸珞與沐卿依盤腿對坐,雙掌相合,芸珞的周身深藍與血紅兩道光暈交織,藍盛則紅隱,紅綻則藍息,交相輪轉之下,竟是逐漸演化出一抹潛藏著黑氣的怒紫色光芒。
師尊,你終究,還是選擇了這條路。沐卿依並未察覺到芸珞此番施展的秘法與前世截然不同,畢竟前世的她在整個過程中是實實在在的陷入昏迷,即便是她想要去相信眼前的師尊會有所不同,可,那股熟悉的躁動,凝焱的氣息做不了假。
既然師尊你此世仍舊固執,那我便也陪你一道,固執到底!
“生亦相與,死亦共赴,契闊既成,結!”
共生契,一門極其陰毒的秘法,相傳是古早時期的一位修道大能被所結道侶背叛後,潛心研究數十載而成,其被創造而出的目的,便是懲戒,此法需在受契者無意識的狀態下進行,受契將會逐漸失去全部修為,且在修為盡失後,丹田根基俱滅,此生再難重拾仙途,行契者將在受契者修為盡失後享有對其的絕對掌控權,且在理論上行契者可以強制受契者做任何事情,受契者即便精神不願,行為也將為契約所制,此外,行契者將與受契者共享壽元,形如一體,一生則雙生。
受契之人修為盡失,行契之人壽元減半,這些于修士而言無疑都是致命的禍患,大多數修士的修煉之初,都是為了追求那悠久的壽元與強悍的實力,可不論是行契者亦或受契者,都要失去其中之一,唯數不多的好處可能就只有這共生與行契者的強制命令了。
共生契施展得相當順利,更因為獻祭之法的需要,芸珞早便放空識海,摒棄雜念,且共生契的行契要求甚少,所以先一步于獻祭之法完成之前締結成功。
按理來說,以沐卿依化神期的修為,凝焱是萬不會進入她的身體里的,凝焱認主的唯一性並不會容許它進去一個已然成熟的身軀之中,可在那股潛藏黑氣的加持下,芸珞那本不該成功的獻祭之法居然成功了,而凝焱,也伴隨著獻祭之法的施展十分自然地與沐卿依的丹田根基融為一體。
在黑氣的影響下,沐卿依下意識忽略了凝焱本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體內的這一事實。
感受到共生契締結成功,沐卿依也是感到心神疲憊,作為一個化神期的修士,她的壽元最多不過千年,現下分離了一半給芸珞,難免會損傷精氣,不過現在,除卻日後需要著手的計劃,此時的她又多了一個修煉的理由了,為了讓她與師尊活得更久,畢竟從現在開始,師尊就將慢慢褪去“若薇仙子”那承載的一切驕傲與高貴,逐漸淪落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壽元悠長的凡人,從今往後,師尊的壽命長短便取決于自己修為的高低,這樣做雖是有些對不住師尊,但這可是師尊自己的選擇,便也怪不得自己。
想到這兒,沐卿依不由地開始幻想起人前高冷若冰山的師尊在床上任自己搓圓捏扁的可人模樣了,只是想著,沐卿依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火,正在灼灼燃燒,似是想要將她整個人焚燼。
芸珞倒還不知自己的壽元現如今還有近五百年這回事,現在的她不是很在意壽命的長短,她甚至早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畢竟書中原身已然活了近百年,而凡人之軀,至多不過百年有余,自己行獻祭之法淪為凡人,沒了修為的支持,天地靈氣的滋養,這副身軀,誰又知道能夠支撐多久?
芸珞收了秘術,神識內視,發現體內已經毫無凝焱的存在痕跡,而沐卿依,此刻卻已與凝焱合而為一,甚至芸珞感覺,凝焱在沐卿依體內的契合程度,居然要比自己的還高。是因為她是女主,身負氣運的緣故嗎?
芸珞勉力將此次真的疲乏脫力的沐卿依安置回床上,之所以是勉力,是因為她行的這獻祭秘法的副作用開始了,芸珞能很清晰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在以一個較為緩慢的速度化散開來。
她如今的境界,已然從渡劫期圓滿跌落至渡劫巔峰,畢竟所謂圓滿,便是一種完滿交融之境,缺失了一絲一毫,便有了瑕疵,按照這般速度跌落下去,不出一年,她的境界便會從渡劫期掉落至大乘期。
芸珞下意識地便沿著自己修為跌落一事想到這方世界修為的桎梏。
為何元清會遲遲突破不了大乘境的壁壘?為何這方世界除了十年後的沐卿依,便只有她一人能夠到達這渡劫之境?
這些問題她先前認為只是小說的設定所以沒再多想,可直到現如今自己也身處這方世界,她才將曾經被拋棄的疑問重拾。
難道是……
也不知為何,芸珞莫名地覺得大腦有些昏沉,臨失去意識前,無數的記憶交織,宛若走馬燈般出現在她的腦海。
在意識的國度里,現世與如今的芸珞相對而視。
她們並不怕死,甚至在現代,她們曾無數次地產生出輕生的念頭,死亡之前的生存本能固然會讓你不自覺的感到痛苦,但相比起活著,當時的她們更怕的,是孤身一人的漫長歲月,她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個被過去所稱贊過的所謂“光明未來”、“大好前途”,可在過去被抹除的那一瞬間,一切都失去了顏色,平凡的喜怒哀樂再也牽動不起半分她們那瀕臨枯槁的荒蕪死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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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是這般絕望迷茫,她們也仍舊堅持活著,是因為不想讓陰陽兩隔的人失望,不想讓承載亡者的最後一絲存在的記憶證明消失殆盡。
可這里並非現世,如今的芸珞並非她們,她只是個寄居在同名原身中的孤魂野鬼,孤家寡人的她不用再去顧慮前世的那些斬不斷的枷鎖,她可以為了一己之欲,為自己曾經寄托過的故事描繪出一個理想的未來,說她們現世懦弱也好,說她如今自私也罷,曾經面對現實的困境,她們脆弱到無能為力,可現下,她或許可以改變。
芸珞希望,她在這里,能夠成為她,而非現世中分裂而痛苦的她們。
新生的她,合該有權利擁有期許。
她會守護沐卿依,會將她培養成可以獨當一面的強者;她也會助沐卿依復仇,了卻沐卿依被滅門之痛;她還想再多御幾次劍,因為御劍的感覺真的很舒服;她還想,把這方世界有趣的景點都去好好看上一看,還有,還有……
她想要的還有很多,其實,不論是現代還是書中,她都還有好多事情想做,只是她們早便習慣了放棄,甚至于,就連對于未來的暢想,她們都只敢將其融入夢境,生怕這些奢侈品在現實之中,一觸即碎。
意識的世界沒有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國度內的她們依然相對而視,只是這一次,從現世中誕生的她的身軀忽然化為了飛沫破碎,國度中的陰影伴隨著“她”的消逝而崩壞,自此,這片意識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
因而,芸珞,成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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