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走向第一節傾斜最嚴重的車廂。
車門扭曲卡死，只留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的縫隙。
門邊車殼上，一個清晰帶血的手印赫然印著，五指張開，定格臨死前最後的掙扎。
林默停在縫隙前，側耳傾听。
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心髒在胸腔里沉穩跳動的聲音，以及血液流過耳廓的極輕微嗡鳴。
他深吸氣，血腥與腐敗混合的氣味更加濃烈，刺激鼻腔粘膜。
鋼矛橫握胸前，矛尖斜指前方。他小心翼翼，一點點將身體擠進那道狹窄縫隙。
嘎吱——金屬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車廂內部光線極其昏暗。
窗戶大都破碎，但厚重塵埃與凝固血污遮擋大部分光線。
一股更加濃郁、令人作嘔的氣味撲面而來，混合著排泄物、嘔吐物、血液和腐爛物的味道。
林默強忍胃部不適，適應昏暗。
眼前場景像是被巨大力量摧毀。
座椅東倒西歪，不少被掀翻。
行李架上的包裹、行李箱散落滿地，里面的衣物、雜物、食品包裝袋多是才打開的零食）鋪滿過道。
一個粉色兒童水壺滾落角落，上面還貼著卡通兔子貼紙。
地上、座椅上、甚至車廂內壁，到處都是噴濺、涂抹的暗紅色血跡，有些地方能看到模糊、殘缺的肢體印痕。
沒有完整的尸體。但空氣中彌漫的死亡氣息，比看到尸體更令人心悸。
這里發生過一場極其慘烈、恐慌驅動下的互相踐踏、攻擊，或者…更糟的事情。
林默目光如刀般銳利，仔細檢查每個角落，腳下盡量避開散落物品和可疑污漬。
吸收能量核心後，他听覺似乎得到輕微強化，能捕捉到更細微聲響。
除了他腳步聲，車廂里沒有任何活物。
他走到車廂連接處，這里的門同樣扭曲，但可以推開。
第二節車廂。景象與第一節一樣慘烈，甚至更混亂。
過道散落更多破碎玻璃、扭曲金屬片，還有幾部屏幕碎裂、徹底報廢的手機。
一張翻倒座椅下，林默目光捕捉到一絲異樣。
他用鋼矛輕輕挑開座椅。
下面蜷縮著一具穿著列車員制服的尸體，女性，年紀不大。
她表情凝固在極度驚恐中，雙眼圓睜，瞳孔擴散，嘴巴大張，仿佛做無聲尖叫。
致命傷在頸部，一個不規則、撕裂狀傷口，幾乎將脖子扯斷一半，暗紅色血液浸透前襟和周圍地板。
傷口邊緣模糊，不像利器造成。
林默蹲下身，強忍不適，仔細觀察傷口。
【掃描尸體異常部位…檢測到微弱生物殘留信息…信息過于殘缺，無法進行有效解析…】
系統光幕一閃而過。
沒有積分，沒有明確信息。
林默站起身，眉頭微蹙。
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種變異體造成。
倉庫里的怪物雖凶猛，攻擊方式更像爪擊或骨刺穿刺。
這種撕扯傷…更像某種失去控制的野獸，或者…極度瘋狂的人類？
他沒有過多停留，繼續向前。
第三節車廂…第四節車廂…每一節車廂都是人間地獄的縮影。
血跡、碎玻璃、散落行李、偶爾出現的殘缺尸體。
死者死狀各異，有被踩踏致死，有被鈍器擊打致死，也有像那個女列車員一樣，被某種力量粗暴撕裂。
但自始至終，他沒有遇到任何一個活動的“怪物”。
那些造成這一切的東西，似乎已經離開了。
空氣中腐敗氣味逐漸變得可以忍受，或許是他嗅覺已經麻木。
他像一個沉默幽靈，穿行在這座鋼鐵墳墓中。
手中鋼矛始終保持戒備，但緊繃的神經在確認一節節車廂安全後，開始緩慢放松。
【資源掃描】持續進行，偶爾能在散落行李中發現零星的基礎金屬材料金屬水杯、損壞電子產品外殼）或者廢棄零件行李箱輪子、拉桿），但數量稀少，在這種環境下搜集，風險遠大于收益。
他現在首要目標是確認整列火車狀況，以及找到通過辦法。
終于，他來到列車頭部，駕駛室位置。
駕駛室門向內打開，門板有幾個凹陷，像是被重物猛烈撞擊過。
門把手也扭曲了。
林默用鋼矛末端用力一撬。
嘎啦一聲，門鎖徹底損壞，門被撬開。
駕駛室內部同樣一片狼藉。控制台儀表盤玻璃碎裂，幾個按鈕不見蹤影。
駕駛座上沒人，但座椅有大片血跡，旁邊地板還有一攤暗褐色、已經半凝固的粘稠物。
林默目光落在控制台一本攤開的工作日志上。
日志紙張邊緣被血浸染，上面用圓珠筆寫著潦草字跡，記錄著發車時間、途經站點等信息。
最後一頁記錄時間，定格在昨天下午，大約四點左右。
正是“寂滅日”爆發時刻。
日志最後幾行字跡極其混亂扭曲，幾乎無法辨認，仿佛書寫者在極度恐慌和顫抖中寫下︰“……斷電……怪物……吃人……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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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到此戛然而止，最後是一個用力劃出、浸透紙背的血色叉號。
林默看著那幾行字，仿佛看到當時駕駛室內發生、令人絕望的最後一幕。
他沉默合上日志。現在可以確定，這列火車上的慘劇，正是發生在寂滅日爆發的最初時刻。
那些“怪物”，可能就是第一批被未知因素感染、迅速變異的人類。
而現在，那些怪物已經離開了這列火車，去向不明。
林默轉身，離開駕駛室，重新走過死寂的車廂。
陽光透過破碎車窗，在布滿血污和狼藉的車廂內投下斑駁光影，空氣中漂浮細密塵埃，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
他再次回到擠開的縫隙處，側身鑽出。外面鉛灰色天空下，荒野依舊沉寂。
王建國看到林默出來，幾乎連滾帶爬沖出駕駛室，臉上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和急切。
“小林！你沒事吧？里面…里面怎麼樣？”
他聲音帶著顫音，目光不受控制瞟向綠皮火車，充滿恐懼。
“里面沒人了。”
林默聲音有些沙啞，他摘掉沾了灰塵和不明污漬的手套，扔在地上。
“應該是昨天出事時，里面的人…都死了，或者變成了別的東西，然後離開了。”
他沒有描述車廂內部慘狀，也沒有提及帶血日志。
對王建國來說，知道太多細節，除了增加恐懼，毫無益處。
王建國听到“沒人了”，先松了口氣，隨即又被“變成了別的東西”嚇得一哆嗦。
“那…那我們怎麼辦？這火車擋著路啊。”
他指著那如同扭曲巨蟒般橫亙鐵軌上的綠皮火車，滿臉愁容。
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林默目光也落在龐大障礙物上。
綠皮火車沉重無比，尤其脫軌、變形後，想要移開，絕非易事。
以他現在這個只有18結構完整度、動力系統效率低下的破舊車頭，想要推動或者拉動這堆鋼鐵垃圾，無異于痴人說夢。
強行撞？
恐怕沒等撞開對方，自己車頭就先散架了。
繞路？
他看了一眼鐵軌兩側。
一邊是相對松軟的荒廢農田，一邊是略有起伏的丘陵，布滿了碎石和枯死灌木。
讓列車離開鐵軌行駛？
這根本不可能。
唯一通路，被死死堵住了。
林默眉頭緊鎖。
林默目光在扭曲綠皮火車和自己破舊車頭之間來回移動。
絕境。
但同時……他的視線再次掃過龐大鋼鐵殘骸。
基礎金屬材料。
修復車頭需要800單位。
制造工具台需要200單位。
眼前這列廢棄火車，不就是一座巨大、現成的金屬礦山嗎？
雖然沾滿死亡氣息，但鋼鐵就是鋼鐵。
一個瘋狂卻又無比實際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型。
他閉上眼楮，將意識沉入系統光幕。
“系統。”
林默意識中發問，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
“掃描前方障礙物，評估其材質構成。”
【指令已接收…正在掃描目標︰廢棄客運列車嚴重損毀）…】
系統光幕上，代表綠皮火車圖標被掃描框鎖定，數據流快速閃過。
【掃描完成。】
【目標主要構成︰碳素鋼車體、車架）、鑄鐵轉向架、輪對）、鋁合金部分內飾、窗框）、玻璃、橡膠、塑料、木材、織物…】
【檢測到大量可用【基礎金屬材料】。預估總量︰＞單位。】
五萬單位！
林默心髒猛地一縮。
這個數字遠超他想象，也遠超他目前所需。
簡直是一座寶庫橫在面前。
“系統，是否存在將目標障礙物分解為可用材料的方法？”
他緊接著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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