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深冬的暮色早早籠罩了城市。秦風家的小院門口，暖黃的壁燈在寒風中暈開柔和的光圈，將飄落的細雪染成點點碎金。院門虛掩著，里面傳來孩子清脆的笑聲和鍋碗瓢盆輕快的踫撞聲，混合著飯菜的香氣，絲絲縷縷飄散在清冷的空氣里，如同無聲的召喚。
秦風的車剛在院外停穩，後座的車門就被迫不及待地推開。秦戰和陳芳裹著厚厚的棉衣，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卻在看到院門透出的光亮時，眼楮瞬間亮了起來。秦風還沒來得及熄火，就听見院里傳來陽陽興奮的尖叫︰
“爺爺！奶奶！”
一個小小的身影炮彈般從虛掩的門縫里沖出來，穿著毛茸茸的熊耳朵連體睡衣，小臉紅撲撲的，像顆熟透的隻果，直撲向剛下車的秦戰！
“哎喲！我的大孫子！”秦戰一把將陽陽抱起來，高高舉起，布滿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花，連日奔波的疲憊一掃而空，“想死爺爺了！”
“爺爺！你看！我的新火車！”陽陽獻寶似的舉起手里一輛閃亮的合金小火車模型，小嘴叭叭個不停，“爸爸買的！會冒煙！嗚——嗚——”
陳芳也連忙上前，一把將孫子摟進懷里，親了又親︰“陽陽！奶奶的乖孫！長高了！也胖了！”她摸著陽陽肉乎乎的小手，眼眶微微泛紅，“想不想奶奶？”
“想！可想可想啦！”陽陽用力點頭，小腦袋在奶奶懷里蹭來蹭去，像只撒嬌的小貓。
院門口，林妙雪系著圍裙，笑盈盈地迎了出來。她長發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在頰邊，襯得臉龐溫婉動人。
“爸，媽！路上辛苦了！快進屋！外面冷！”她聲音輕柔，帶著由衷的喜悅，伸手接過秦戰和陳芳手里的行李袋，“東西給我！陽陽，快下來，讓爺爺奶奶歇歇！”
“不嘛！我要爺爺抱！”陽陽摟著爺爺的脖子不撒手。
“好好好！爺爺抱！爺爺抱得動！”秦戰樂呵呵地抱著孫子，大步流星往屋里走。
陳芳拉著林妙雪的手，上下打量，滿眼慈愛︰“妙雪啊，又瘦了！是不是小風又讓你操心了？這孩子，工作起來就不知道顧家……”
“媽，我沒事！”林妙雪笑著搖頭，挽住婆婆的胳膊，“秦風他……是忙，但心里都記掛著家里呢！快進屋，暖和暖和！”
客廳里，暖氣開得很足，空氣中彌漫著炖肉的濃香和一絲淡淡的果香。巨大的聖誕樹陽陽堅持要的）上掛滿了彩燈和小飾品，閃爍著夢幻的光芒。沙發上堆滿了陽陽的玩具，地毯上散落著繪本。
秦戰抱著陽陽在沙發上坐下，祖孫倆頭踫頭研究那輛新火車。陽陽興奮地演示著“冒煙”功能其實是噴出細小的水霧），秦戰配合地發出“嗚——嗚——”的汽笛聲，逗得陽陽咯咯直笑。
陳芳則被林妙雪引進了廚房。廚房里熱氣騰騰，灶台上炖著砂鍋，里面是咕嘟咕嘟冒著泡的紅燒肉，色澤誘人；蒸鍋里白氣裊裊，飄出米飯的清香；案板上，切好的碧綠青菜、嫩黃的筍片、雪白的豆腐，碼放得整整齊齊。
“媽，您坐會兒！喝口水！”林妙雪倒了杯溫水遞給陳芳，“菜馬上就好！您和爸歇著就行！”
“歇什麼歇！”陳芳放下水杯，麻利地卷起袖子，眼楮掃過料理台，“喲，這肉炖得正好！火候拿捏得準！這筍片切得也勻稱！妙雪啊，手藝越來越好了！”
她走到灶台邊，拿起鍋鏟，輕輕攪動了一下砂鍋里的肉，又掀開蒸鍋看了看︰“嗯！米也好！油亮亮的！是咱長河的‘禾苗’胚芽米吧？香！”
“是秦風特意讓人捎來的新米，說您和爸愛吃。”林妙雪笑著，拿起一顆洗好的西蘭花，“媽，您嘗嘗這湯咸淡？”她舀了一小勺湯，吹了吹，遞到陳芳嘴邊。
陳芳嘗了一口，咂咂嘴︰“嗯！鮮！正好！不用加鹽了！”她看著兒媳嫻熟的動作，眼里滿是欣慰，“還是閨女貼心！小風那小子，就知道買米，哪會炖湯！”
“他呀，能記得買米就不錯了！”林妙雪抿嘴一笑，把西蘭花掰成小朵，“媽，您幫我看著火，我把這青菜炒了。”
“好 ！”陳芳應著，拿起抹布擦了擦灶台，動作利落依舊。她看著林妙雪縴細的背影在灶台前忙碌，油煙機的燈光給她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心里暖融融的。婆媳倆在氤氳的熱氣中默契配合，鍋鏟的踫撞聲、湯汁的咕嘟聲、輕聲的交談，交織成一曲溫馨的廚房交響樂。
客廳里，秦戰和陽陽的“火車之旅”已經從沙發“開”到了地毯上。陽陽趴在地上，指揮著“火車”穿過用積木搭成的“隧道”，秦戰則盤腿坐在旁邊，樂呵呵地當“調度員”。
“爺爺！火車要進站啦！快讓乘客上車！”陽陽奶聲奶氣地指揮。
“好 ！乘客請上車！”秦戰拿起幾個毛絨玩具，笨拙地往“車廂”里塞。
“不對不對！小兔子坐這里！小熊坐這里！”陽陽急得直跺腳，小臉皺成一團。
“好好好！听陽陽大站長的！”秦戰趕緊調整，笑得胡子直顫。
秦風停好車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脫下外套，悄悄走到地毯邊，蹲下身︰“陽陽，讓爸爸看看，這火車怎麼開？”
“爸爸！”陽陽看到秦風，眼楮一亮，撲過來抱住他的腿，“我和爺爺在開火車！爺爺是調度員！”
“嗯！爺爺真厲害！”秦風笑著抱起兒子，親了親他的小臉蛋，又看向父親，“爸，累了吧？喝口水。”
“不累！跟孫子玩，高興！”秦戰擺擺手，看著兒子抱著孫子，眼神里滿是滿足，“倒是你，看著又瘦了。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體！”
“知道，爸。”秦風心中一暖，抱著陽陽在父親身邊坐下，“陽陽，給爸爸講講，火車開到哪了？”
“開到奶奶家啦！”陽陽指著廚房方向，“奶奶在做好吃的！香！”
廚房門口，林妙雪探出頭來，笑靨如花︰“開飯啦！陽陽站長，快帶爺爺奶奶乘客來餐廳‘進站’吃飯！”
“吃飯啦！”陽陽歡呼一聲，從秦風懷里溜下來，一手拉著爺爺，一手拉著爸爸，朝餐廳跑去。陳芳也端著熱氣騰騰的紅燒肉砂鍋走了出來，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餐廳里，燈光溫暖。圓桌上擺滿了菜肴︰油亮誘人的紅燒肉，碧綠清脆的清炒西蘭花，金黃軟嫩的蝦仁蒸蛋，乳白鮮香的魚頭豆腐湯，還有一碟陳芳帶來的、秦風從小愛吃的腌蘿卜干。
“哇！好香啊！”陽陽爬上自己的兒童椅，大眼楮亮晶晶地盯著紅燒肉。
“都是奶奶和媽媽做的！陽陽要多吃點！”林妙雪給兒子圍上小圍兜。
“爸，媽，快坐！”秦風拉開椅子，扶著父母坐下，又拿起酒瓶，“爸，陪您喝一杯？長河的老酒坊新出的高粱燒，給您帶了一壇。”
“好！好！”秦戰眼楮一亮，“就喝這個！”
秦風給父親和自己斟上酒，又給母親和林妙雪倒了果汁。他端起酒杯，看著圍坐在桌邊的至親，父母慈祥的笑容，妻子溫柔的眼波，兒子天真爛漫的臉龐，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暖流。窗外，寒風呼嘯，雪花紛飛；窗內，燈火可親，飯菜飄香。
“爸，媽，妙雪，陽陽，”秦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充滿力量，“又是一年。這一年，大家辛苦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熟悉而溫暖的臉龐︰
“謝謝爸媽，永遠是我最堅實的後盾。”
“謝謝妙雪，把家打理得這麼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謝謝陽陽，給這個家帶來這麼多歡樂。”
“新的一年，願我們一家人，平安，健康，團圓！”
“干杯！”
“干杯！”
清脆的踫杯聲響起。秦戰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滿足地咂咂嘴；陳芳抿著果汁，眼角濕潤；林妙雪依偎在秦風身邊，笑容甜蜜；陽陽學著大人的樣子，舉起他的小牛奶杯，奶聲奶氣地喊︰“干杯！陽陽也要干杯！”
笑聲在溫暖的餐廳里回蕩，驅散了歲末所有的寒意。這一刻，所有的奔波、疲憊、壓力，都融化在親情的暖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