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麗麗的細高跟踩在開發區規劃圖上的瞬間，秦風就知道要出事。這位素來以雷厲風行著稱的管委會主任，此刻正用激光筆戳著智慧物流園的3d模型，投影光斑在"消防驗收"標識上燒出焦痕。
"秦區長看看這是什麼？"她把一摞文件摔在桌上，最上方是秋雨燕親筆簽名的《關于加快施工許可審批的十二項建議》，頁邊空白處用紅筆寫著︰"建議貴單位參考鵬城速度。"
秦風剛想開口，叢麗麗的手機突然炸響林永裕的怒吼︰"叢主任！我們的蝕刻機被海關扣了！說環評報告用的還是舊版模板！"
"舊版？"叢麗麗扯開檔案櫃，泛黃的《開發區環保規範2003版）》簌簌掉灰，"上個月剛給你們更新過電子簽章系統！"視頻那頭傳來台腔普通話︰"系統顯示要人工復核，可你們小王說他在忙垃圾分類迎檢！"
秦風瞥見文件堆里的《垃圾分類示範單位評分細則》，第21條用紅筆圈出︰"需提供近三年廢紙回收重量明細"。打印機突然吐出警報單，顯示台林電子車間因設備延遲停產，每分鐘損失跳動著觸目驚心的數字︰¥。
秦風屈指叩響規劃圖上的光伏農業區︰"叢主任，去年常委會明確過"歷史問題動態清零"原則。"他忽然壓低嗓音，"林永裕這批台商要是撤資，省里定的對台合作示範區指標..."
"指標？"叢麗麗冷笑打斷，"秦副區長，您招商時承諾的"一站式服務"，可沒說讓我們管委會當人肉盾牌！"她甩出帶茶漬的會議紀要，2013年某頁記錄著秦風發言︰「要像愛護角膜一樣愛護企業眼球」。
窗外無人機突然撞上玻璃，秋雨燕的語音外放炸響︰"兩位領導，我的施工隊每停工一小時，冷鏈系統就多300公斤農產品腐敗！"
深夜的政務服務中心像座精密運轉的鐘表。秦風站在"企業服務全流程監測屏"前，看著某光伏農業項目的審批文件在各部門間流轉。光標每跳一次，代表公章在系統里多蓋一輪。
"第28天了。"值班員小張嚼著提神檳榔，"上周流轉到氣象局，說光伏板可能改變局部降雨模式。"他點開批復意見庫，調出某位科長的經典語錄︰"請農業局研判遮光率對冬小麥抽穗影響，建議參照1987年旱災應急預案。"
文件袋上的流轉記錄活像病歷本︰
住建局︰請林業局確認支架是否佔用公益林附1998年林地權屬圖）
林業局︰建議轉農業局評估生態補償方案手寫批注︰本局無相關預算）
農業局︰需氣象局提供光伏陣列區微氣候模擬報告......
"叢主任倒下了！"尖叫聲打破死寂。秦風沖進會議室時，叢麗麗正攥著智能公章不松手，身旁散落著《新能源並網許可》終審稿。急救人員試圖掰開她手指，她卻突然睜眼︰"讓衛健委先簽冷鏈防疫協議..."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與智慧物流園施工倒計時的滴答聲詭異共振。
手術無影燈下，機械臂正在縫合冠狀動脈。秋雨燕的物流機器人沖破醫院防線，載滿文件的貨櫃直接懟進消毒通道。"讓讓！"工程師將智能公章塞進無菌傳遞艙，"叢主任上個月設置的生物識別，離了她誰也啟動不了！"
主刀醫生額角冒汗︰"患者術中血壓波動與審批進度相關？"麻醉師盯著監護儀︰"心跳過速時段…正好是智慧物流園施工許可倒計時最後十分鐘。"
秦風從叢麗麗的公文包摸出個老式銅公章，底部還沾著九十年代的紅印泥。孫凱的視頻電話突然切入︰"找到解決辦法了！九二年蛇口工業區用過"見章即批"的特別授權..."畫面突然卡頓，病床上的叢麗麗在麻醉中囈語︰"林地…公益林轉建設用地…"<睡眠期。"腦電監測屏泛起漣漪，秦風卻看見更恐怖的東西——叢麗麗的夢境正被投射到政務雲端！無數懸浮的電子公章如蜂群般盤旋，組建成"林地性質變更"的審批流程圖。秋雨燕突然闖入病房，將智能手環扣在叢麗麗腕上︰"這是最新的政務健康監測系統，能預警過勞風險…"
第一縷陽光刺破霧霾時，秦風站在管委會檔案室廢墟前。消防員從灰燼中扒出焦黑的土地證存根，1998年的公章印依稀可辨。"人為縱火。"消防隊長踢開變形的汽油罐，"專門燒土地審批檔案。"
林永裕的咆哮聲從身後炸響︰"這就是你們的營商環境？"他揮舞著台商聯名信，"三個月內不公開歷史土地數據，我們集體撤資！"
秦風彎腰撿起半張未燃盡的紙，1998年的手寫體在焦痕中浮現︰"南坪村東側林地…暫劃為工業儲備用地…"抬頭望見智慧物流園的鋼架結構刺破雲霄，恍然驚覺那正是爭議地塊坐標。
急救車警報由遠及近，剛出院的叢麗麗披著病號服沖來。她奪過消防水槍對準冒煙的文件櫃，水流卻沖出一本裹著防水布的筆記本——首頁赫然寫著《效能優化速成方案叢麗麗手稿）》。
"...是否啟動深化改革化療方案？"
秋雨燕突然扯掉無菌簾︰"秦副區長，給我五分鐘重組審批流程！"她將平板電腦塞進秦風手中，"把住建局和林業局的權責鏈改成並聯結構，像我們物流分揀系統那樣..."
"胡鬧！"孫凱的吼聲震得監護儀亂顫，"黨政機關不是你們企業的傳送帶！"
秦風卻已打開權限界面︰"孫書記，2012年自貿區試點過"區塊鏈政務沙盒"——"他快速輸入干部編號，"就用叢主任的病歷做測試，心外科主刀當首席數據官！"
主刀醫生突然舉手︰"患者左冠狀動脈堵塞率75，我申請同步疏通政務系統的"主動脈"！"
值班員小張在政務大廳角落啃冷掉的煎餅，對著電話抱怨︰"媳婦，今晚又回不去了...啥？你說開發區是印鈔機？呸！我們這是人肉碎紙機！"
打印機突然吐出一疊《容缺受理承諾書》，他抓起公章狂蓋︰"住建局王科、林業局張處、農業局劉姐...嘿！這堆章蓋完，我兒子都能學會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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