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專家會診室飄出濃重的消毒水味，秦風捏著《健康狀況評估申請單》坐在長椅上，皮鞋尖有節奏地磕著地磚裂縫。牆上的電子鐘跳到1430時，心內科主任趙博文推門出來，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診器晃得叮當響。
"秦區長久等了。"趙主任摘口罩露出發青的眼圈，"專家組剛做完最後一項檢查。"
秦風起身時把申請單折成紙飛機形狀︰"馬主任這病......"
"比較復雜。"趙主任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鏡，"我們調取了他近三年的體檢報告，發現椎動脈血流速度只有正常值的60。"
腦外科劉教授指著ct片上的陰影︰"頸56椎間盤突出壓迫神經根，這是手部麻木的病因。"
"可患者主訴是胸悶氣短。"呼吸科錢主任翻著心電圖，"靜息心率102次分，但動態心電圖顯示夜間心率正常。"
骨科張主任突然敲了敲x光片︰"看這骨贅增生程度，至少十年沒做過系統治療。"
馬國華癱在檢查床上，病號服紐扣錯位了兩顆︰"各位專家，我這身子還能撐多久？"
"需要進一步觀察。"趙主任把鋼筆插回口袋，"建議轉省城醫院做petct。"
"療養！必須長期療養！"神經內科吳教授突然提高嗓門，"患者腦白質病變已達三級！"
秦風擰開礦泉水瓶︰"趙主任，咱們直說吧。"
"這是專家組集體意見。"趙主任推過蓋著紅章的《健康狀況評估書》，"建議脫離工作崗位，進行不少于六個月的療養。"
秦風用指甲刮著評估書上的油墨︰"可患者上周還打過羽毛球。"
"醫學是講科學的！"趙主任猛地拉開窗簾，陽光照亮評估書右下角的簽名欄——五個專家簽名筆跡雷同。
住院部停車場
周文把執法記錄儀塞給秦風︰"馬國華昨晚在療養院打麻將，連胡三把清一色。"
視頻里馬國華叼著煙喊"踫"，左手甩牌時金表帶勒進浮腫的手腕。秦風按下暫停鍵︰"這手速像是腦白質病變三級？"
"專家組組長剛買了學區房。"周文亮出手機銀行流水，"首付款來自某醫療器械公司賬戶。"
孫凱書記抖了抖評估書︰"既然三甲醫院出了結論，我們要對同志健康負責。"
秦風把u盤插進會議系統︰"這是馬國華同志近期的"療養"記錄。"
投影幕布上彈出馬國華揮桿打高爾夫、夜店舉杯、溫泉泡湯的九宮格照片，最後定格在《健康狀況評估書》簽名欄——五個龍飛鳳舞的簽名經筆跡鑒定出自同一人。
趙主任哆哆嗦嗦打開保險櫃︰"原始檢查數據都在這兒......"
周文用手電照著ct片編碼︰"這張頸椎片屬于65歲女性患者，你看頸動脈鈣化點位置......"
秦風扯開紅色抽簽箱的封條，醫用膠布在箱口拉出黏絲。三十個專家工號球在箱底嘩啦作響，紀委副書記老張舉起執法記錄儀︰"現在從專家庫隨機抽取五名復檢專家。"
"這不合法！"醫務科科長沖過來攔，白大褂兜里的鑰匙串甩飛出去，"健康評估流程有明確規定......"
"規定里可沒說允許冒名頂替。"周文亮出ct片復印件，"這張頸椎片的主人李秀蘭女士，此刻正在骨科3床等著換髖關節。"鏡頭轉向走廊盡頭，輪椅上的老太太顫巍巍舉起x光片袋，塑料袋上"李秀蘭"三個粗體字還在往下滴碘酒。
新抽中的腦科專家王主任舉起ct片︰"患者頸動脈斑塊面積不足5，達不到病休標準。"
心內科林教授指著實時監測儀︰"當前血壓12885，心率76，比我還健康。"
"我要投訴！"馬國華突然扯掉血氧夾，金屬夾子彈到監護儀屏幕裂開蛛網紋，"你們這是政治迫害！"
秦風從文件袋抽出購房合同︰"趙主任買的學區房總價428萬，首付款轉賬方是"康泰醫療設備公司"。"他敲了敲合同尾頁，"巧了，這家公司上月剛中標開發區醫院ct機采購項目。"
孫凱書記的保溫杯在桌上震得咯咯響︰"重新評估可以，但要保障同志名譽！"
"馬國華同志確實需要治療。"秦風切換投影畫面，"不過該治的是這里——"
屏幕跳出銀行流水，馬國華妻子賬戶在評估書出具日收到200萬"咨詢費"，匯款備注寫著"健康管理服務"。
"荒唐！"孫凱摔出茶杯，茶葉梗粘在開發區規劃圖上，"你們這是搞秘密調查！"
"是公開取證。"周文掏出搜查令復印件，"經偵支隊昨天查封了康泰公司財務室，這是從碎紙機里復原的陰陽合同。"
碎紙條拼成的文件顯示，每份虛假評估報告定價50萬，開發區醫院項目返點12。
馬國華的金表在射燈下反光，表盤邊緣卡著半片麻將牌碎屑。
"高爾夫球場、溫泉酒店、麻將局......"紀委小劉推過一摞照片，"養病養得挺滋潤啊？"
"我有權保持沉默！"馬國華扯松領帶，領口露出的皮膚沒有半點病態蒼白，"等我的律師......"
"你的律師正協助調查開發區土地違規批轉案。"秦風推開鐵門，"順便說下，趙主任已經把學區房過戶給前妻了。"
新出具的《健康狀況最終評估》貼在舊公告上，膠水還沒干透︰"馬國華同志符合正常工作條件，建議即日返崗。"
手機震動，馬國華發來最後一條短信︰"山水有相逢。"
秦風刪掉短信，把充電器插進老帕薩特點煙器︰"去開發區，今天要拆十二處違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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