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委書記孫凱站在五樓窗前，望著樓前主干道上的車流。玻璃上的霧氣被暖氣烘出圈圈光暈，他抬手擦出一片清明，正看見長河鎮的黑色公務車拐進大院。司機老周跳下車拉開後門，秦風裹著件半舊的藏青色棉服鑽出來，手里拎著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小劉，把長河鎮的材料再核對一遍。”孫凱轉身吩咐秘書，“特別是光伏電站並網的數據，省發改委上午剛更新了驗收標準。”
辦公室門被叩響時，孫凱正往紫砂壺里添第三道水。陳皮混著普洱的香氣漫開，他親自拉開門笑道︰“秦書記冒雪過來，快喝口熱茶。”
秦風從公文包取出裝訂齊整的報告書，燙金封面在暖氣里微微發潮︰“孫書記，長河鎮今年gdp同比增長48.7，超年度目標22個百分點。”他翻開扉頁，激光筆的紅點落在柱狀圖頂端，“物流園全年稅收突破一個億，帶動周邊六個村實現整村脫貧。”
孫凱的鋼筆尖在筆記本上頓了頓︰“省里剛開完會，強調要防範單一產業風險。你們鎮物流稅收佔財政總收入67，這個結構……”
“我們做了三套對沖方案。”秦風抽出三份附件，“這是冷鏈設備制造廠的環評批復，包裝材料基地的土地流轉協議，還有和農科院合作的秸稈綜合利用項目書。”他點著最後一份文件，“秸稈壓塊燃料生產線下月投產，預計能分流物流園15的稅收佔比。”
孫凱摘下老花鏡擦拭，鏡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贊許︰“動作倒是快。不過——”他忽然敲了敲桌角的《雲峽區年度考核細則》，“區里今年新增‘產業鏈韌性指標’，你們鎮能拿幾分？”
“自查評分91.5。”秦風點開手機里的模擬測算表，“如果算上光伏農業大棚的預期收益，能沖到94分以上。”
長河鎮光伏電站的藍板在雪地里泛著冷光，孫凱的皮靴踩在硬化路面上咯吱作響。工程總監老陸舉著測溫槍匯報︰“當前發電效率超設計值12，積雪清理全自動化……”
“孫書記小心！”秦風突然拽住孫凱胳膊。一坨積雪從光伏板邊緣滑落，正砸在兩人腳前半米。孫凱撢去袖口雪粒，指著遠處連片的溫室大棚︰“听說你們在板下種菌菇？”
“這是農科院的專利技術。”秦風推開玻璃門，熱浪裹著菌香撲面而來。架子上層層疊疊的灰樹花菇泛著水光，智能噴淋系統正在霧化營養液。
孫凱彎腰查看溫控器數據︰“濕度78，溫度23c，比傳統大棚節能多少？”
“綜合能耗降低40。”技術員小周遞過平板，“我們給每個菌包植入芯片，生長數據實時上傳物流園中央廚房。”
會議室投影屏切換著財務報表，暖氣烘得人昏昏欲睡。孫凱突然敲了敲茶杯︰“三號冷庫的折舊率為什麼比去年提高2個點？”
冷鏈公司經理擦著汗解釋︰“新國標要求氨制冷設備十年強制報廢……”
“那就提前布局二氧化碳制冷！”孫凱甩出手機里的行業報告，“日本三年前就開始推廣，減排效率提升30。”
秦風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筆尖突然頓住︰“孫書記，區里能不能協調海關加快進口設備通關？”
“明天讓區商務局對接。”孫凱轉頭囑咐秘書，“把長河鎮列入跨境貿易試點單位。”
紅燒鯽魚的香氣混著茶香，孫凱夾起魚眼放到秦風碗里︰“你們鎮今年的固投增幅全市第一，但民生支出佔比反而下降3個百分點。”
“錢花在刀刃上了。”秦風舀了勺豆腐羹，“鎮衛生院新進了ct機，教育補貼通過物流園電商平台直撥到戶，比傳統渠道節省行政成本12。”
孫凱忽然從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省財政廳下個月要評十大創新案例，我讓區委辦把你們直撥到戶的模式報上去了。”紅頭文件上已蓋好區委公章，申報日期提前了整整一周。
監控大屏閃爍著各冷庫實時數據，孫凱突然指著三號庫的曲線問︰“夜班吞吐量比白天高20，電力負荷吃得消嗎？”
“我們和光伏電站做了智能聯動。”值班長調出能源管理圖，“白天光伏滿發時冷庫加大制冷，夜間利用蓄冷裝置調節，綜合電費下降18。”
孫凱的皮鞋在地面敲出節拍，忽然說︰“省電力公司下個月開調度會，你帶團隊去做個報告。”他轉頭看向秦風，“穿精神點，參會名單里有國家電網的人。”
秦風泡著濃茶核對數據，手機突然震動。孫凱發來張照片︰二十年前的舊報紙上，剛參加工作的秦風在抗洪一線扛沙袋。附言︰“今天看你拽我那下，和當年一樣利索。”
窗外飄起細雪，光伏板在夜色中泛起微藍。秦風翻出白天的會議記錄，在孫凱的批注旁補了行小字︰“冷鏈設備進口清單已加密，明日約談三號庫承包商。”
孫凱的奧迪車搖下車窗︰“青干班發言稿我讓政研室潤色過了，重點突出產業鏈韌性。”他遞出u盤，“里面是近五年全省鄉鎮經濟數據，你那份增長曲線可以再拉高15。”
秦風接過還帶著體溫的u盤，望見擋風玻璃上凝結的冰花。孫凱的司機突然插話︰“孫書記特意繞道去省發改委拷的數據，說是給您參考。”
引擎轟鳴聲中，孫凱的聲音混著暖氣飄出︰“演講那天穿西裝，別總套個棉襖晃悠。”
投影儀在幕布上投出全省地圖，長河鎮的光標高頻閃爍。秦風對著滿屋客商舉起激光筆︰“我們的冷鏈網絡已覆蓋全省67的縣域，下一階段將打通長三角冷鏈干線……”
玻璃幕牆外，孫凱的奧迪車緩緩駛過。司機問要不要進去看看，孫凱擺擺手︰“讓他自己闖。”車輪碾過結冰的水窪，濺起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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