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委大樓七層東側，孫凱書記辦公室的檀木門緩緩推開。秦風身著筆挺的藏青色夾克，腋下夾著公文包。
"孫書記，這是長河鎮災後重建的詳細報告。"秦風雙手遞上牛皮紙檔案袋，封口處"長河鎮黨委"的鋼印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孫凱書記起身接過文件，腕間機械表帶折射出溫潤的光澤——那是三年前林振邦書記在全省防汛表彰會上頒發的紀念品。他輕叩紅木茶台︰"坐，嘗嘗明前龍井。"
紫砂壺嘴騰起裊裊茶霧，秦風注意到茶台側面新刻的"風物長宜放眼量"，正是林振邦書記視察雲峽區時的題詞。
"智慧堤防的物聯數據很有價值。"孫凱書記翻到報告第三章，指尖在"校慶拱門改浮橋"的案例上停頓，"省發改委正在遴選新基建示範鎮，你們的基礎條件......"
秦風從內袋取出銀色u盤︰"這是實時監測系統的運行數據。
"妙雪上周在青聯座談會上提過防汛信息化。"孫凱書記將u盤鎖進保險櫃時，書櫃玻璃映出兩人會心的微笑。
孫凱書記拇指撫過檔案袋上的鋼印凹痕，窗外的梧桐葉影在牛皮紙上搖曳。他掀開檀木盒取茶針，黃銅柄上"九八抗洪紀念"的銘文映著晨光︰"這是當年林書記視察時，用潰口處的門閂打的。"
秦風接過茶針輕觸針尖，鐵器特有的冷意沁入指尖︰"長河鎮水文站還保存著您當年帶隊搶修的經緯儀。"他解開公文包第二層暗扣，取出泛黃的《九八防汛日志》復印件，"周書記寫在扉頁的"以民為錨"，現在是鎮黨委會的座右銘。"
紫砂壺嘴傾瀉的茶湯在空中拉出琥珀色弧線，孫凱書記腕間的機械表秒針聲突然清晰︰"省發改委的"智慧堤防"試點，需要匹配三千萬配套資金。"他食指蘸著茶水在紅木茶台勾畫，"妙雪同志在青聯的發言很有啟發——社會資本參與防汛基建，可以走特許經營......"
秦風將茶杯順時針旋轉三十度，杯底"之江"字樣正對孫耀華區長辦公室方向︰"趙氏集團上月提交過智慧砂石廠的方案，但他們的物聯數據接不進防汛系統。"u盤從袖口滑落桌面，"雙鶴祥雲"紋飾與孫凱書記鎮紙上的徽標嚴絲合縫。
書架後的隱藏保險櫃發出輕響，孫凱書記抽出《長三角防汛協同規劃》征求意見稿︰"下周省里開防汛現代化研討會，你帶這份材料向林書記當面匯報。"他指尖在"跨區域數據壁壘"章節反復摩挲，頁腳褶皺里藏著鉛筆標注的"趙"字。
區政府三樓西翼，孫耀華區長將保溫杯重重砸在《砂石產業振興方案》上，枸杞在滾水里上下翻騰。
孫耀華區長辦公室的液晶屏正循環播放宣傳片，趙氏集團采砂船在鏡頭里犁開金波。周振宇鎮長帆布鞋底的泥塊簌簌掉落，在土耳其地毯上暈出深色斑點。
"防汛不能搞因噎廢食！"孫耀華區長將平板電腦推過界，"經開區十八個工地等砂石料，耽誤工期你負得起責？"屏幕里的施工進度表紅線刺目，趙氏集團ogo水印覆蓋了濕地保護區邊界。
周鎮長解開中山裝第三顆紐扣，露出內襯口袋別的老式英雄鋼筆︰"這是九八年林振邦書記獎勵的，筆尖摻了搶險紀念碑的鋼材。"他旋開筆帽在《防汛條例》第四十一條劃出加重線，"昨晚巡查發現趙家船隊往江心偷倒渣土——用他們捐贈的柴油發電機照明的。"
孫耀華區長保溫杯蓋"當啷"砸在文件堆上︰"區財政自給率不到40，你知道經開區落地一個企業能帶來多少稅收？"他甩出蓋滿公章的《砂石保供責任書》，趙氏集團董事長簽名墨跡未干，"明天中午前把復產令簽了！"
"這是省環科院的急件。"周鎮長突然展開對折的藍皮文件，油墨味刺得孫耀華區長眯起眼，"濕地底泥檢測出重金屬超標，采樣點坐標——"他鋼筆尖戳在趙氏砂石廠排污口示意圖上，"正對經開區規劃中的幼兒園用地。"
空調出風口卷起文件紙頁，98年抗洪合影從防汛日志滑落。照片里年輕的孫凱肩扛沙袋，背後是如今已成危房的鎮糧庫。周鎮長撿起照片輕撢灰塵︰"當年林書記說"發展不能斷了子孫路"，這話現在還裱在糧庫牆上。"
"周振宇同志，區里的固投指標不是兒戲！"孫耀華區長敲擊著平板電腦，屏幕里趙氏集團采砂船正轟鳴作業，"七天之內必須恢復趙氏砂石廠的生產資質！"
周鎮長解開沾著泥點的風紀扣，從帆布包取出泛黃的防汛日志︰"根據《長江防汛條例》第四十一條，拒不服從防汛調度的企業應列入黑名單。"發霉的紙頁間滑落群眾聯名信，八十七枚紅手印在"保護濕地"四個字下連成血色長河。
孫耀華區長抓起鋼筆在文件上批注︰"特殊時期要有政治擔當！"墨水在"不得降低生態紅線"處洇開污漬，"省里馬上要開縣域經濟推進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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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中科院濕地所的監測報告。"周鎮長突然壓上份藍皮文件，封面"特急"字樣讓孫耀華區長瞳孔微縮，"候鳥種群數量銳減37，省環保督察組已經......"
窗外工程車的喇叭聲撕裂對峙。孫耀華區長扯松領帶抓起座機︰"辦公室嗎？通知趙氏集團下午三點......不，兩點半來匯報整改方案！"
鎮黨委書記秦風在電梯口遇見鎮長周振宇時，對方正對著消防栓玻璃整理衣領。
"孫凱書記很關心生態護坡的推廣。"秦風按下電梯鍵，鏡面不銹鋼映出兩人並肩的身影。
周鎮長摸出半盒紅塔山︰"孫耀華區長要求明天提交砂石產業振興計劃。"煙盒內側的防水紙上，歪斜字跡記錄著趙氏采砂船違規作業時間。
電梯下行至五層，宣傳部的年輕科員抱著攝像機擠進來。兩人默契地轉換話題︰"安置點通電率已達92......"
樓外玉蘭樹的陰影在地面搖曳。秦風瞥見周鎮長公文包側袋露出的候鳥照片，翅羽上的泥漬仿佛某種加密的訊號。
鎮防汛指揮部燈火通明，秦風將區委函件推進打印機。周鎮長踹開吱呀作響的鐵門，軍用水壺與辦公桌踫撞出悶響。
"省青聯的助學資金批了。"秦風展開傳真件，"我協調了特殊教育學校資源。"
窗外突然掠過夜鷺的尖嘯，江面浮標燈在黑暗中連成星河。智慧監測屏跳出預警︰濕地核心區發現異常熱源。
兩人目光在藍光屏前交匯，打印機恰在此時吐出《砂石產業振興方案草案）》。秦風抽出文件塞進碎紙機，齒輪咬合聲與江濤聲共振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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